来 源| 故纸今堆
作 者| 西坡闲人
2016年11月7日
童年的记忆里家门口大概只有三条路,向东走是村里的公路招手车就停,如果我胆子大些那年在看完《少年张三丰》也许就仗剑走天涯了;向西走是上山之路,山上有庙,庙里有道,道士告诉我人生如梦一场空,何必与他争不清,我说老道你躲清净,凡尘供你吃喝睡,你才有空装梦醒;向南走是学校,老师说这里可以解开你的疑惑,让你鲤鱼跳龙门,因为老师长的美,我就信了。
因为学前班老师长的甜美所以也爱上了学习,学习过得去,家里很高兴,所以并不太注意生活习惯的养成,比如生活中的礼貌,比如跟人相处的方式,从来是由着自己的性子,父母对我们的教育常常处于散养,父亲认为孩子长大自然就懂了,再加上漫长暑假在爷爷家的散漫生活,回村之后经常惹的老师家长不高兴,那年春天有同学笑话我长的黑,我并没有理他,因为当时他哥在身边,下午看到他一个人在校园游荡的时候,拿起石头狠狠的扔到了他的脑袋了,他来不及躲闪一个回头,正中眉心,鲜血顺着额头流了一脸,此番景象正好被另一个孩子王看到,他后来编排我投石击人的时候甚至嘴里喊着瞄准,想在想来真是可笑,我怎么可能说瞄准呢,我肯定是说的人间大炮发射,那时我正在疯狂的迷恋着《恐龙特级克塞号》,闯祸之后得我忽然怂了起来,被几个同学扭送着回到我家,好在我们邻居就是医生,简单包扎之后,父亲安抚了几句受伤的孩子,对方家长也觉得孩子打闹也就不再追究,这一战算是有惊无险。
那天晚上邻居医生跟我父亲说,孩子命大,要再偏移一公分,就打到眼睛了,在一旁听的我脑门一紧,转身跑出去了,出来之后去哪呢?顺着山路我就上了庙里,那是一间外墙已经裂缝的山庙,屋顶上长满杂草,院子里也是荒草丛生,我迈过杂草,走进庙里,不知为何忽然感觉特别平静,四周的壁画显得非常亲和,颜色也更加艳丽,我端详着那些飞天侍女,再看看左右两旁凶神恶煞的两尊雕塑,忽然一阵寒栗,又转身跑到公路上,等了个把钟头也没有一辆公车,实在无可奈何趁着夜色我蹑手蹑的潜回家,父母的气早就消了,我独自找些吃的,并不与他们说话。母亲走过来看着我说,这娃怎么这么大了还没礼貌,没看见有客人?不知道说话?我红着脸,不情愿的看看客人,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那一年我大概十岁,父母开始注意培养我的礼貌用语,见了人要招呼,无非是些叔叔吃饭了吗,舅舅挑水去啊,婶子你家飞飞在家么?爷爷你下班啦,我爸在家呢。李老师你去哪儿呢? 那时的我是在觉得这些事情简直是浪费生命,明明看着一个人挑着水桶,水桶压在肩上气喘吁吁,还得抬头回应你,挑水呢,直到那次招呼之后我再也不跟挑水的人说话了。
那是个到处都在烧坡的下午,空气里弥漫了秸秆焚烧之后臭香臭香的味道,我独自前往西井找爷爷的路上,一个同庄的妇女挑着一担水晃晃悠悠的迎面过来我看跑是来不及,躲也没地方多,左面是沟,右面是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冲着妇女大喊,婶子你挑水啊,妇女大概是耳背,转头问我你说啥,我说,你挑水啊。由于妇女扭头的动作太大,肩上的担子打滑,她力气又不足,哐当一声,连桶带人,就躺在地下了水桶里的水一滴不剩的浇在脸上了,看着她满身的水,裤子上沾着黄土和着水,直接成了泥人,我慌了神,顾不上太多,转身就跑,只听见她骂,倒运娃啊,你可把我摔死啦。哎呀呀,我摔死啦。
回家家里讲给奶奶,奶奶笑的都流出了眼泪,我越紧张,奶奶就越发笑的厉害,来了客人奶奶又添油加醋的讲一遍,他们大人又笑作一团,我也知道了那个妇女的名字叫肉女,现在想来,肉女真够肉的。我在家里紧张了一夜,没见她来找麻烦,想累了就睡着了。从那天后,我再也跟挑水的人说过话。
一场情非得已的招呼事件之后,我更加不知道怎么跟人如何招呼。那以后的生活中我经常处于见人就扭头,能走小路绝不走大道的状态,小路走多了,碰到的怪事也就多了很多。碰到了那些怪事呢?有空讲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