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韩大爷的杂货铺
记得我在之前的文章中说过一句看似不太时髦的话,大意是:不论将来境况如何,我都很有可能让我的子女,就读于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而且还是中国的大学。
有读者朋友看到后就有疑虑:为啥不要求他全力考个名校,甚至送到国外去念书呢?毕竟咱们中国的教育……尤其是一些普通高校的水平……
我明白这番话背后的全部意思。
其实早在初中三年级,我就做过一次时长约二十分钟的演讲,主题恰好就是中西方教育制度对比。
也不用对我在那个年龄便思考如此深刻的话题表示钦佩或讶异,我当然是蒙人的。
当时我的们村的数学老师家有间仓库,我恰好在他家里寄宿,闲暇时钻进库房,找了本书来看,全书数百页讨论的都是这个主题。
所以有点鸠摩智以小无相功强行催练少林七十二绝技的意思,靠着理解记忆领略点皮毛,然后去课堂上对同龄人吹了番牛皮,满足一点虚荣心而已。
有意思的是很多年过去了,提起我国教育制度的弊端,目前所见的各种吐槽言论,尚没跳脱出当年那本书的范畴,所以我现在很少再跟人发表一些愤青时关于我国教育的“高见”,总觉得油腻,又聊不出新意。
而之所以我不会要求自己的孩子考名校,也完全接受他只就读于一所普通的中国大学,原因有两方面:一是我自信任何校园教育都不妨碍我将他培育成一个大写的人;二是近年来我发现中国的大学教育起码有一点尚可取。
对于第一个方面说来话长,今天简单来聊一下第二个方面。
提起中国大学教育的可取之处,相信看官会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去捡掉在地上的眼镜。
你可能会说:去看看就业率吧,去看看我们的大学为社会输送的都是什么样的人才,四年纯属浪费光阴,学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些陈年滥调,先放在一边不谈,依我的拙见:当前中国的大学,你说它毁人,我不反驳,但同时它也很“成就人”。
毁人毁在求生层面,成就人在情感、哲学乃至审美层面。
所以有时我会有点狡猾地跟人讲:目前中国的大学不帮人解决找工作和求温饱的问题,但它歪打正着地帮人解决了或尝试着帮你解决着找到工作以后,温饱不成问题之后的问题。
是好是坏暂不定论,目前中国大学的四年,形容起来可以说很神奇。
任何人都不会否认这绝对是人生中一段非常特殊的时期,在这段时期内,有人在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体力与脑力劳动的条件下按月向你发放足额的基本生活经费;
你的住宿问题也远不至于让你劳神费心,甚至很多孩子在起码前两三年里,每天面对的情况就只是想想中午或晚上吃点什么,额外加上点甜蜜的负担:我该去找点儿什么事儿干,来打发这闲置的光阴?
谈到这里我们不妨做以下两种联想:
一、这种状况稍稍类似于一些西欧国家的社会福利制度:我按时按量给你一点钱,不会特别多,但足以养活你,在这个前提下,如果你是能量密度比较大的个体,你就尽情去向上翻跃,做主流社会里的佼佼者,做那百分之十的人,拉动经济社会蓬勃发展;
如果你操持的是个性十足的三观,没关系,安心去到达任何地方,放心去追逐艺术甚至是边缘文化,开发我们社会的可能性,活不下去的时候向社会证明一下你求生层面的无能为力,我来给你兜底。
二、同时,这种状态又有点类似于今天我们常会提到的一个词——中年危机:当牛做马几十年,好说歹说怎么着也有了点家底,身份更多元,矛盾更多维,不用太为钱操心却也无法做到大撒手,有了点追逐个人生活的资本,却不知道投放到哪里去。偶尔解决完一大串问题,冷不丁空下来,往椅子里一躺,若有所失?不知所措?想想自己的年龄,心中憋着一句迷茫都不好意思提。
一辈子挣扎于求生和情感两个领域的人,此时被哲学无情地打扰了。
说白了就是原本以为一切都是钱的问题的路人,遇到了些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可心里出了空子,总得填充一下,于是四大阵地成了能顶一时之用的麻醉剂:酒局、直播间、山水之间的同学会,莺歌燕舞的KTV。
与之遥相呼应的是,大学四年也会出现四种衍生物:打游戏,修图,赶流行,加上床头的纸巾。
对比之后不难发现大学四年的焦虑与中年危机不同的是:岁月蒸发了求偶需求与部分的虚荣心。相通之处都在于被生活问了一个棘手的问题:然后呢?
对这个问题不同的应对方式,决定了一个人在二十岁时面临的矛盾会不会只是暂时被奔波掩埋下来,最终爆发于四十岁那里。
能够正视这个矛盾的人最初会被当做异类或矫情,毕竟三句口头禅就会让你对意义的追寻变得毫无意义:这有啥用?这当饭吃吗?这值多少钱?
当三个答案都是否,许多人就会选择比较安全的方式,紧闭眼睛装睡在兔毛深处,把追求寄托在初始欲望的满足与自激。
然而自激的手段永远都存在一种美中不足,它的快感受限于即时性,这与真正的欢喜与满足不同之处就像找鸡与亲热的分别——外表流程都一样,但缺乏爱情。
讲到这里你会发现为什么我们说中国的大学四年,既毁人,也成就人了。
因为它给人提供了一个机会,一个人生第一次居然可以跳过求生层面,直接来到了哲学与审美大门口的机会,就看你珍不珍惜。
在这个时候你哪怕稍微摸一下那扇门,不进去,这份香味也会在你人到中年,午夜梦回时化成一把自救的钥匙,但若视而不见,运气好的话要么一辈子都触及不到生活里除了钱以外的东西,要么则面对起年迈的自己时,手无缚鸡之力。而这两样,哪一种都算悲剧。
没有什么比这颇具特殊性的人生实验场更能锻炼一个人了,更何况这四年临近末了时还需要那副弱不禁风的肩膀,承担起理想与现实的碰撞,初入社会时,需要面临和权衡丝毫不比中年人轻松多少的复杂性。从这段时期里能坦然且坚毅地走出来的孩子,人格很完整,人生有后劲,风吹不垮雨打不灭,让人很放心。
所以,我丝毫不担心让子女就读一所普普通通的中国大学。
我只会事先和他讲明:
每天花三小时考虑准备甚至尝试去解决将来吃饭和温饱的问题,选准方向,做小跨步持续性的发力,一技傍身,心里有底。
除了这三小时外,尽情去阅读,去旅行,去见世面,尽情去考虑那些看似虚无缥缈,不当饭吃不值钱的问题,尽情去追问人生的意义,思考人的本质,观察社会如何运行,尽情去培养一个不给钱没人看自己也愿意坚持的爱好,也去给自己的人生故事定主题。
这是一份具有潜伏期的诚意礼物,等到你不需要把大部分精力都捆在求生上时,拆开它,然后看看路人,再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惊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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