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头卷起一撮叶子烟,“叭叭”地抽着,微眯着双眼,吐出一圈圈浓烟。
外孙女月月就坐在旁边,托着下巴望着袁老头,等着他讲故事。
那年啊,袁老头还不是个老头,年轻硬朗着呢!18岁那年,他当了村里的计分员。所谓计分员便是当时社会农村里负责记录做活的人做了多少活,就记多少工分的人。袁老头是村里唯一上过初中的人,算是高文化的人了。他善于计算,该加多少分,该是多少粮食,他分毫不差,不偏袒谁也不针对谁。
邻家阿婆的孙女英子和袁老头从小一起长大,但不能称之为青梅竹马,因为袁老头不喜欢英子。为什么呢?英子太胖!并且蛮横无理,性格泼辣。袁老头从不敢对英子说她胖,只能躲着她走。而英子一见到袁老头便像饿狗见了骨头似的扑去,一个劲儿地喊“袁哥哥”。家里似乎也撮合着他们,英子家有钱,而袁老头又是计分员,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便商量着订了婚期。
生产队来了指导员——灵月,城里人,五官清秀,笑容甜美,温文尔雅,待人热情。村里的人没有一个不夸这姑娘长得水灵的。小伙子们也白天夜里地流着口水,但谁也不敢有非分之想,毕竟乡下人和城里人的差距是很大的。袁老头也对灵月着了迷,竟给她写情书,而灵月也偷偷揣进了口袋里。
灵月寄住在英子家,和英子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一面是温柔贤淑的灵月,一面是粗鲁肥胖的英子,让人见了不免发笑。袁老头每天坚持给灵月写情书。英子不识字,见灵月望着纸条傻笑,始终闹不明白,也跟着傻笑。
灵月虽是指导员,却仍要劳动,也记工分。袁老头便每次都给灵月多记几分,好让她多分点粮食。两人的距离越走越进,也逐渐产生了在一起的感情。而英子和袁老头的婚期将近,该如何向家里说此事呢?袁老头一筹莫展。他知道向父母说他们一定不会同意,英子也必定会不依不挠。
果然,英子知道后不仅将灵月赶出了家门,还骂她,四处传播她是个坏女人,不学好,抢别人的男人。而袁老头的家里人也因此大声斥骂他,骂他不孝子,城里人怎么能和乡下人结婚呢?门不当户不对的。袁老头的父亲一气之下将袁老头锁进房门,不让他出门。
灵月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无家可归,她想回城里了。可袁老头还没来给她答复呢,她就在村头那棵大榕树下等着。等到天黑,袁老头还没有来,灵月伤心极了,哭哭啼啼地摸着黑独自走向城里。她知道袁老头家里一定是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第二天袁老头从家里逃出来发了疯地四处找灵月,却被告知灵月被英子赶走了,现在不知去向。英子却在一旁冷冷地说:“狐狸精!生得漂亮有什么用?净勾引男人!”袁老头怒了,甩了英子一巴掌,英子捂着脸跑回了家里……
袁老头不知道灵月城里的家在哪里,想去找她却无从下脚,不知该往哪儿走。而就在此时他的爸爸因生气过度将要去世,却放不下袁老头的婚事,催促他和英子赶快完婚。袁老头没有办法,麻木地和英子结了婚,但从来没有碰过英子,自己睡了一年多的地铺。
月月听完后,若有所思地问:“外公!外婆的名字不是叫灵月吗?你怎么和英子结了婚啊!”袁老头咂咂嘴,露出幸福的笑容,又吸了一口烟,继续说了下去:“嗨!都是缘分呐。一年过后我去城里买东西,瞅着前面那人像极了灵月,我便追了上去,一直追了一里多地呢,她才停下来。我对着她大喊:“灵月!”那姑娘一回头,正是我的灵月啊!当时我的那个高兴啊!”“那英子呢?”月月问道。“英子?英子后面找了个当官的,日子过得舒坦着呢!”袁老头略带玩笑地说。
尘世昏昏一场大梦,谁在梦里,谁在梦外,谁又是梦的主宰者。谁是清醒着的,谁又是糊涂着的。奈何几时梦醒,唯见身旁人,共忆当年情。
“又跟月月说些什么呢?”灵月端着一杯茶走来。
“还不是当年咱俩那些事。”
“又说,又说,说了多少遍啦。月月都听腻了呢。”
“外婆,我没听腻,我爱听外公讲。”
“外婆,你好漂亮啊!怪不得外公当年那样喜欢你。哈哈!”
“小机灵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