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次
我不断重复告诉她我的名字
可她抗拒地拧过身子不看我
嘴巴也闭得很紧
她头脑中的时空错乱了
时而张罗着要去田里拔野菜
晚一点怕被别人抢走
时而费力地挪到床的另一边
叫我小声说话外面有日本人
她说她饿，六零年闹过饥荒
一面把饭粒攥在手心里
一面问我要不要
过了一会儿她又放在一边
举止端庄正襟危坐
把她的衣服和头发都收拾得很干净
她拢头发的时候我问她
老太太打扮给谁看呐
她眼神躲闪着像个害羞的少女
外公走了很多年了
她清醒的时候从来不避讳谈这个
每次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我
“那人是不是还在等我呀”
我若点头她便止问
再收回前倾的身子整整头发
有什么能在人老之糊涂的时候
时空又回到青春时年这般欣慰又心疼呢？
当她凑过来怯生生地问我
“小小，你知不知道我妈妈在哪儿”
我一时语塞
外婆的妈妈啊！
外婆也是有妈妈的啊！
此刻在她的时空里
她是不是又变做那个亭亭玉立的姑娘？
可我刚要开口，她的眼睛已看向了别处
我知道，她又把我认作了别人
2018/5/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