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刚提笔，想写点什么。脑子都还没转开，姑姑就打电话过来了，她要向我借钱。

像她说的，借钱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她那个这几年，做什么生意都赤字的独生儿子。

我右手握着汗渍渍的手机，脑子里飞速地转着圈，告诉自己千万小心用词，不能伤害她，她从小对我很好，在我心里面就像妈妈一样的存在。

01

不一会儿，姑姑也听出了言语绕弯的我，没有钱借给她；就算有钱借，也可能离她的目标相去甚远。

于是，她哭了起来，诉说着儿子的困境，儿媳的抱怨，女儿的不孝等等，电话那头的一阵阵哭声，裹挟着我，不一会儿，我也浑身忧郁起来。

情绪总是这样，快乐和不快乐都能传染。姑姑的悲伤、焦虑和不知所措通过电话，从千里之外的老家传来，压抑着我周遭的环境，让整个空间和这夜晚的灯光变得更加昏暗、阴沉。

唉，生活为何如此不易？

所谓“无恩不成母子，无怨不成母子”。

姑姑的处境告诉我：一个没有自我的老年生活已是苍凉，如果还要时刻为成年的宝贝儿子操心生计，不管初时有多少“恩”，恐怕也早已变成了“怨”，变成了苦吧？

要是这苦和怨再没了尽头，也就免不了心生绝望。

02

年轻时的姑姑可没有这样的艰辛。姑夫在本地为官，他们的独子(我的表弟）因了自己父亲的社会地位，长年以来都不好好学习，一心只在街上吃喝玩乐，赌博打牌。日子以他自己的方式，欢乐不断。

此时的姑姑也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儿子有任何问题，反而，常在亲朋好友面前夸自己的儿子，交际能力非同一般等。

她自己也一样，每天除了和那些官太太打牌，逛街，美容之外，对生活中的很多事情，并没有做过多的思考。

除此之外，姑姑也非常地重男轻女。她对儿子百般呵护宠爱，对女儿却从小刻薄。女儿（我表妹）从小承担了所有家务活和她心情不快时的“岀气筒”。有时，过份得连外人都看不下去。

由此，表妹慢慢地养成了隐忍、勤奋，谦虚，吃苦耐劳的性格。

也许是渴望家庭的温暖，也许是向往更美好的生活。成年后，性格坚毅的表妹平生第一次，不顾姑姑、姑夫的反对，嫁给了自己所爱的人——一个穷小子。日子过得清贫、拮据，却从未听表妹叫苦叫累。

然而，这样自我的表妹更让姑姑暴跳如雷。从此，她主动断了母女的联系。姑姑一直觉得这样的女婿，永远都不会有机会跨入她家的大门。

03

如果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估计好多人要么认为老天实在不公平，同是一个家庭的两个孩子，哥哥一直不工作，不付岀，却有吃有喝；妹妹不但从小没有得到公平对待，连找个老公还那么穷苦，估计这日子没了尽头。

再要么就干脆认为妹妹命苦，哥哥命好之类的。。。。

然而，整个局面的好与坏，却因为五年前，我姑夫的去世，得以重新洗牌。

当大家发现姑夫生病时，已是胃癌晚期。他临终前，要求姑姑当着他的面，把他现有的存款平分给一儿一女。

于是，在姑夫去世后，对于分到的遗产，兄妹有了各自不同的态度。表妹开始了早已瞄准的树苗买卖生意。

而卸下官二代身份的表弟，身边的关系早已作了鸟兽散。孤独的他把父亲留给他的钱放在箱底一周后，终于按耐不住赌瘾发作，又去了一趟赌场，输了不少钱。

之后，不知因了何事，他竟然发誓不再赌博，决定开始做生意。

04

当表弟做出这个决定时，姑姑欣喜若狂了好长一段时间。

然而，从未做过生意的他对自己即将开始的每一个新项目，从不愿意静下心来总结、调查、学习。

他只会一次次地失败后，又茫然地开始自己的下一个新项目。到最后，他发觉自己除了会花钱，什么也不愿意去懂。

直到今晚，姑姑打电话向我借钱时，大家早已记不清他已失败多少次了。

到最后，他只想作作样子告诉大家，他没有赌博，他在努力生活，努力改变。

至于失败的结果，除了演变成焦躁的情绪，让他陷入绝望之外，一无所获。

然而，谁又会把钱借给一个对自己的行为结果无能为力的人呢？

而另一面表妹的状况却渐入佳境，由于了解自己哥哥的为人性格，她拒绝亲情绑架式地提供帮助。这就是，姑姑电话中，不断哭诉的“女儿不孝”。

06

佛说，众生皆苦。因此，生而为人，生命中，遭遇吃苦受累已是在所难免。

可是，再苦的人生，也总会有那么一点点甜。人生是先甜后苦，还是先苦后甜，再或是边甜边苦却是一个哲学相关的问题，值得人们去好好思考。

著名的相声演员郭德钢说，吃苦要趁早。

人们通过他的作品，可以读得到他确实是一个从苦难中走出来的人。一个对苦有着深刻了解的人，自然是对苦甜的排序有着独到的见解。

诚然，吃苦除了是件体力活，要经受各种撞击之外，还是个需要时间、空间在苦难中反醒学习的事情，这大概就是吃苦要趁早的由来。比如，我表妹，年纪轻轻就尝尽了生存环境中的生存规则，为今后的独立生活奠定了心理基础。

而我表弟年少时，却在父母的羽翼之下，游戏人生，浪费了在苦难、失败中学习，反醒的机会。等到真正要独立生活时，才明白生活的艰辛。对于人到中年的表弟来说，在上有老下有小的年龄，连反醒、学习都显得奢侈。

07

人生有苦有甜，然而，经历苦和甜却是学习、反醒、感受的机会。为了自己的人生过得更加从容与淡定，值得认真对待。

把人生之苦当作学习，不逃避。那么，只会苦一阵子，而不会苦一辈子。把人生之甜也当作学习，灵魂便定能更加丰满。

认真想来，现在的姑姑大概已变成了鲁迅先生笔下的“祥林嫂”了，她除了哭泣，已无能为力了。现在的很多生活都不是她自己想要的，却多半是她在浑浑噩噩中，慢慢造就的。而深爱她的人，除了和她一起感受痛苦之外，又能做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