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要讲基本法

森罗殿，阴风阵阵，鬼气森森。牛头马面凶神恶煞，看着大殿中央瑟瑟发抖的受审的魂魄，仿佛只等待阎王一个命令，便要上前将他撕碎，让它永世不得超生。阎王正襟危坐，铁面青青，虽不似牛头马面那般凶相毕露，也绝非温声和蔼，只听他断声喝道：“堂下那厮，本王已判你入阿鼻地狱历百年之苦，再入轮回，为何迟迟不去，还想本王再加刑罚吗？”

瑟瑟发抖的鬼魂发出瑟瑟发抖的声音，回道：“启禀大王，小人，哦不，小鬼是因夜宿兰若寺，被那一伙吸干人精血的女鬼害死的啊！想当初小人和宁采臣一道寄宿兰若寺，只因宁采臣与那道士燕赤霞同行，便不曾着了女鬼的道，而小鬼未有此亨通幸运，无燕大侠保护，才沦落此下场。小鬼心中不服，愿大王解我心中疑窦，我才心甘情愿，入那阿鼻地狱，忍受百年之苦！”

阎王大喝一声：“兀那贼厮，竟敢提当日兰若寺之事！你不提也好，提了这事，本王更放你不得，待本王唤那兰若寺女鬼聂小倩，叫你受刑受的心服口服！传我令来，命聂小倩上殿！”牛头马面闷声喝道：“传小倩！”只见白衣飘飘，倩影依依，一抹白茉莉飒飒从殿门外荡来，来着是一女子，或者说是女鬼，她皮肤白皙，不施粉黛，来到堂下，盈盈一跪。牛头马面对她似睹无物，阎王也庄重威严，视其如旁人无异，唯有堂下受审的小鬼，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小倩，眼目中浴火大炽，若不是看殿上阎王鬼族森然可怖，他莫不要凑在小倩身上，一亲芳泽。

小倩盈盈拜在堂上，宛如清水芙蓉一般。只听得阎王对小倩河道：“聂小倩，你把当日之情详细道来，说与那贼厮听，让那贼厮心服口服！”小倩燕语莺莺，朗声答道：“回禀阎君，小倩本是枉死之鬼，被姥姥强迫才去害人，姥姥命小倩以色诱人，若那人贪恋美色，在遂他心意之后，姥姥便命人夜里吸干他精血；姥姥还令小倩以罗刹之骨幻化为金银财宝，若那人利欲熏心，在夜里，姥姥便将罗刹之骨化为厉鬼，取那人的心肝。那日，小倩到此人门前，刚一敲门，此人一见小倩就出言挑逗，小倩三番五次敬告此人，好心提醒，此人仍不辩好歹，小倩也不免被此人轻薄一番。（殿上牛头马面齐声喝骂：“禽兽！”）小倩夜中离去之时，又将金银珠宝抛在此人的床前，此人见到财宝，更是爱不释手，把玩半宿，乐不可支，至梦中呓语还念念不休，直至厉鬼取其心肝之时。要知道，妖怪吃人不是随心所欲的，妖怪吃人也是讲基本法的，望阎君明察！”

那小鬼听闻此言，惊得三魂去了两魂，七魄走了四魄，浑身筛糠一般抖了起来，顾不得身边娉娉婷婷的小倩，强自言道：“大王明察，这女鬼强词夺理，害人为先，若小鬼早知道他们的套路，又怎能中计上当？这真是钓鱼执法，让人防不胜防啊！”

阎王大怒，恼声喝道：“死贼丕，贼杀才！非要本王把话讲的明明白白吗？你说你枉死冤屈，为何宁采臣宁君和你同行不同遇？那宁君行事光明磊落，见女色而不起淫心，见金银而不起贪念。她聂小倩屡屡诱其不成，为何你一诱便上钩？金银抛进宁君屋中，反被宁君扔出了屋外，宁君还说：‘此不义之财，在我屋里都是脏了我的口袋！’你若有宁君一丝的觉悟，也不至于到此下场，枉费聂小倩三番五次提醒你这色欲熏心，贪念重重的贼杀才！大丈夫行事，当磊磊落落，正大光明，如日月皎然！岂能蝇营狗苟，见色起意，见利忘义？来啊，把它押去阿鼻地狱，再加百年之刑！百年之后，不许其入人道！”牛头马面答道：“遵命！”

那小鬼凄厉的声音越来越远，聂小倩也被阎王发回人间。大堂之上，阎王又看了看那几十万页的卷宗，幽幽叹了口气：“在阳世，终归是大丈夫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