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叫她英姑的女人

那天晚上停了一会儿电,家里人忙着点上蜡烛来给我照明,我说没用的,我是在手机上写文章,没了电就断了网。

哪知却遭到她的痛斥,你没写怎么知道不能写呢?凡事总要试试的。

我听她说的没错,就试着再去写了,不写不知道,一写吓一跳,还真的能写。

由此可见,我这部智能手机,还真的不错,尤其在断电断网的时候,还能陪着我一起所向披靡、英勇无敌,这就尤其显得难能可贵了。

当然了,这也可能是我家断电了,城里并没有断电,跑到楼栏杆一瞧,果然没错,满城灯火,辉煌灿烂,网络正暗流汹涌澎湃着。

我写的是一个我叫她英姑的女人,她的人生就像在这没有光线的路上走着的一样,她的心里永远点着一盏灯,一路烛照前行,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那个我叫她英姑的女人,那个学名叫姜兰英的女人,那个曾经抱着我给我讲故事的女人,我不见她已有二十多年。

今天,我在与故乡山隔南岭、水隔长江的南国边陲的城市,白天,我在这个姹紫嫣红、鸟语花香的城市,我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她。

想起了她啊,她那明眸善睐、身材婀娜多姿的窈窕淑女的形象,就一下子栩栩如生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是那样楚楚可怜。

我的英姑啊,往事如烟虽已逝,清晰如昨呈眼前。不管世人诋毁你,我来为你谱诗篇。

英姑那年十八岁,她一头齐耳短发乌黑乌黑的;她的容长脸儿上,蛾眉杏仁眼更让她的脸变得娟秀美丽无比;她的个子也有一米七左右了,显得婷婷玉立;她穿着一件枣红色的确良春秋衫和一件湖蓝色的裤子,足蹬一双白色的塑料凉鞋。说实话,她打扮得体,且很干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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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挑着一副泥渣担子,带领着铁姑娘队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走在我们苏北平原的一个叫蒲苇村的田畴的田塍上。

那些穿红着绿的巾帼不让须眉的蒲苇村的女人们,在灿烂的阳光下,在和煦的春风中,不论是她们的如花似玉的容貌,还是她们的袅娜迷人的腰肢,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在童话一般的国度里,描绘出一道道青春靓丽的风景线。

就是在那样的时刻,就是在那样的氛围中,蒲苇村的一个阳光帅气的年轻的复员军人,他叫夏鹏翔,他来到了这片充满希望的田野上。

他现在当着村支书,他带领着全村的大小队干部到这个生产队的田畴上参加劳动。

他们一到了地头上,就把女人们肩上的泥担抢去挑到肩上了。

泥担的扁担很坚韧,同时也很柔软,在他们的肩挑下,扁担一上一下地悠悠颤动着,而扁担两头挑着的泥担也同时一上一下地升降浮沉着。

女人们站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这些以前也是农家子弟、现在当了村里干部的男人,她们吱吱喳喳地像喜鹊似地议论不休。

她们当然是夸他们,也有调侃他们说他们是不是到这里找女人的。

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她们不止三个女人,唱一台大戏,对于她们来说,绰绰有余,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排骨汤一小碗。

当然了,说这些话的是那些小媳妇,她们比那些大姑娘泼辣。

大姑娘听了后,脸红得像盖上了一张红纸,但也不太忸怩不安,那样的话,未免太矫揉造作了。她们是什么人?她们勇赛花木兰,智胜梁红玉。

夏鹏翔在接我英姑的泥渣担子时,他曾经这样说:“这小姑娘不错!”

他说这话后就有些懊悔了,因为他话音未落,那些小媳妇中有嘴快的就这样说:“是不是看上我家英姑娘,她可是我们这儿拔尖的姑娘,还没婆家呢。”

有的甚至说英姑娘比你那病在床上的婆娘强多了。但说等他的媳妇归天了就扶英姑娘为正室的话,并没有人这样不合时宜地说过。

至于村里有些人在事后说铁姑娘队中有人这样说,完全是无中生有的事。因为这些大姑娘小媳妇心地很善良、仁慈,为人很厚道,还不至于这么尖酸、刻薄。

本来我英姑会跟这个姓夏的一拍两散,从此不再有什么交集,但过了两年,村里就把我英姑调去当妇女主任了,我英姑从此跟这个姓夏的扯上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这个时候,我爸爸还没遇到我妈妈,我还不知在哪个地方转筋呢,我能知道我英姑的这些事,都是后来我听我爸爸和我英姑断断续续讲的。

我英姑去到村里当妇女主任后,有一次去到夏鹏翔家,看到夏鹏翔的媳妇病入膏肓的样子,她就挪不开脚了。

从此她常常到夏鹏翔家中去,帮他媳妇擦拭身子,帮她熬药和喂药给她吃。可以这么说,除了晚上她回家外,她白天工作之余都是在他家度过的。

至于村里有些人在事后,说我英姑早在夏支书的媳妇患病期间,就跟夏支书好了这句话,简直就是凭空诽谤,是根本没有的事。

我英姑听到这些流言蜚语后,虽然她脸上也会飞霞流丹,但她还是微微一笑很倾城,她照样雍容端雅、款款而行地走在乡村的巷道土路上,傲视芸芸众生,不同凡响。

那个时候计划生育的工作不大好搞,又是刚刚开始搞的,在农村里更是计划生育工作难,难于上青天。

我英姑作为一名村妇女主任,就正好处于这个风口浪尖上。

一般的情况下,那个公社计生办的人派人来协助工作时,有时动粗动硬地动辄就要拆人家的房子。

我英姑总是好言相劝,竭尽全力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会很巧妙地动员超生女游击队员们去接受流产手术。

然而,天老爷也只合了一半人缘,何况我英姑做的这个工作还是一个非常容易得罪人的工作,她更容易被村里一些人所怨恨,更容易遭到这些人的诬陷、说些难听的话。

他们这些人在女人流产而保全了房子后,他们本来要为渡过一劫而感叹侥幸的,但他们不是这样,他们痛定思痛,把一股怨气全撒到我英姑身上了。

他们甚至会当面骂我英姑是婊子,还说都是她这个婊子害的,害得他们家断了香火。

他们说:“你这个婊子,害得我家断了根,你将来也会断子绝孙的!”

我英姑眼含热泪,她辩解说她不是婊子,她不是婊子。但有些胡搅蛮缠的人却不仅不知进退,反而得寸进尺,他们咄咄逼人地说:

“你说你不是婊子,怎么会往夏支书家跑?夏支书的老婆病得都要死了,你还不是趁了心愿,跟夏支书好上了。其实,你们早就好上了,还瞒人呢,瞒天瞒地瞒不过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见我英姑快要泪奔了,夏鹏翔作为一个男人,他发飙了。

他一边让民兵把那个满嘴跑火车的人抓起来,一边打电话给公社治安科,让他们派人来把这个反脸无情的人带走,关他几天再说。

我英姑走过去按住电话不让他打,她说:“身正不怕影子斜,脚正何惧鞋子歪!他说他的,我们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怕什么呢?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算了,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

那个男人是个浑球,他还一边挣脱开民兵扭住他胳膊的双手,一边说:“你打电话吧,老子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们有种抓我,他们不敢让老子坐牢。”

旁边有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支书发了火,他说:“你还有完没完?人家兰英姑娘被你血口喷人地骂了,人家都没计较你。反了你了,长本事了?就是重男轻女嘛,说了你还不承认。你现在有两个女儿,将来女婿就是半子,你还愁没有人孝敬你吗?”

那人再犯浑,看到老支书大动肝火,他也不敢再耍横了,他忙脚板心抹油——溜之大吉。

可是,我英姑还是嫁给了夏鹏翔。没过多久,夏鹏翔的媳妇因久病不治去世了。她在弥留之际,紧紧抓住我英姑的手,她感谢我英姑不辞劳苦地照顾她,让她能很体面地去往天国,她希望在她去世后,我英姑能够嫁给她的丈夫。

我英姑当年曾经答应邻庄一个小伙子在月底订婚,但她看着嫂夫人殷切期望的眼神,她不忍心违背一个不久就要离世的女人的话,她答应了她的请求,她推掉了邻村小伙子订婚的约定。

我英姑帮夏鹏翔处理完他的媳妇的丧事后,在一百天热孝满了后,她才跟夏鹏翔举行了婚礼,她婚后十个月后才生下一个男孩,这足以说明她是在婚后才跟夏鹏翔有了秦晋之好的。

本来我英姑就这样跟夏鹏翔过下去也还可以,但谁知天老爷对我英姑的幸福生活也是羡慕嫉妒恨,我英姑跟夏鹏翔过了还不满十年,夏鹏翔就患上癌症医治无效撒手人寰了。

我英姑在夏鹏翔去世后就再也没有改嫁跟哪个男人重新结婚,她一个人不仅要带着夏鹏翔的第一任妻子生下的一双儿女过,她还要带着她跟夏鹏翔结婚后生下的唯一的儿子生活。

后来她带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先后考上了大学,而我英姑却已鬓发斑白,她那曾经很靓丽的脸庞上,也刻写着饱经风霜的岁月的沧桑,这从她的小儿子发给我微信的照片上,我看得很清楚。

我的英姑,她已被漫长的岁月改变了模样,那岁月的无情的刀刃啊,把我英姑的靓丽的青春生生地剥离了。

我还记得我跟我英姑分别时,她曾经把我抱起来举过了她的头顶,她跟我说,到了南方,要听爸爸妈妈的话,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考上一所好大学,我都答应她了。

可是在我跟爸爸妈妈就要乘上去南方的汽车时,我却挣开我爸爸和妈妈拉着我的手,我向我英姑奔跑而去,我英姑见了,忙向我奔过来。

我向我英姑大声喊道:“英姑,英姑!”我英姑也对着我喊道:“芳芳,芳芳!你快回去,跟着爸爸和妈妈,不要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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