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四十初回眸之三:搬家

2017年我和父亲、母亲、二弟、小弟

家,就其外形式来看,就是砖瓦堆彻的巢穴,供人生老病死。但殊不知,家也是生命的组成部分。那一山一水、一砖一瓦、一茶一饭,无不镌刻着一段段的生命故事。

生命的过程就是迁徒的过程。有人停留,有人赶路。走得倦了,就在某处傍山涉水的地方停下来,筑一巢,盖一屋,起一竹,挖一垄,灶火生起来,炊烟冒起来,子子孙孙就此繁衍开来。

这一停,就是风花雪月的几十年、几百年。我们漂流,我们流浪,我们的根还在那停下的地下守望着,我们还可以回到一个叫故乡的地方。当我们被迫起程时,我们会知道故乡在哪里。


90年代在老房子的全家福

当一切全部拆完了,当一切的历史都被湮灭了,故乡只能变成记忆中的画面。

我们都是漂泊者,我们原都没有故乡。“其实,所有的故乡原本不都是异乡吗?所谓的故乡不过是我们祖先漂泊旅程中落脚的最后一站。”(杨明:《我以为有爱》)

于是,我们重新起程,迈向下一站,寻找自已最后的归宿。而这个归宿,将变成另一个故乡。

我自己就曾在某一年冬天的大雪天搬过一次家。那是2008年的第一场雪,特别的冷。本来父亲是要来合肥的,但在这样的天气里,他没有办法过来。那天,母亲打电话来说,雪太大,父亲去不了了,你自己好好收拾东西吧。她的声音哽咽。这样的时候搬家,脚踩着冰冷的雪地,从南国花园来到三里庵,放弃了那个曾充满希望、为之奋斗的家。

租的房子是一个狭小的空间。一室一卫。墙纸已泛黄,似乎经历了几个世纪。家具也是非常破旧。行李更简单,除了随身衣物,就是一堆书。唯一的绿植,是在大夫弟时买的一盆兰花。其时,兰花也是病恹恹。房间里没有空调,怕它冻死,每天白天搬出去晒太阳,晚上搬回来。终于,它还是活了下来,直到今天。

2001年刚到合肥的时候,住在大夫弟的宿舍。那是一幢破旧的小三楼。我住在一楼的中间一间,房间的西北间隔出了半间,这样就安排了两个人合住。同事帮我一道搬了家具,一床、一桌、一椅。宿舍是狭长的南北走向,靠南的窗户有些光亮,到北边的窗户就已经很暗了。唯一的电器是一台收音机,天天一大早用来听中国国际广播电台的英文节目。后来考虑到洗澡不方便,又在卫生间装了一台热水器。

在大夫弟的时候,一大帮单身的人在一起没心没肺地疯。渐渐的,人群中少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当年的兄弟们都各奔东西。于是,我走到了搬家的日子。

来合肥之前,我住在马鞍山湖北路邮电局的老宿舍。房子在二楼,一室一厅,45平方。房子虽小,但功能齐全,有厨房、卫生间、储藏室。那是自己第一个独立的窝。记得拿到钥匙后,带父母一道去看,父母特别高兴地感慨:“你终于在城里有房子了!”

从大夫弟到南国花园,心情是高兴的。南国花园的房子在五楼,两间卧室朝南,客厅南北通透。朝北的一间房子装满了我的各类图书。有一间自已独立的书房,那可是儿时至其时的一个梦想。装修房子时,父亲到合肥来帮忙,他吃住都在新房子里,吃了好多苦,受了好多累。


2006年二伯、三伯、四伯、父亲和侄子在南国花园

记得在三里庵的一天,一觉醒来已到中午了,看到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家里的号码。打电话回去,立即听到母亲的声音。她的声音略微有点颤抖,你怎么了?有没有出事?怎么打了那么多电话都不接?

前一晚上,应该是喝醉了。我告诉她我在睡觉。她才平静下来,问我有没有吃饭了?睡觉热不热了?有没有换席子了?有没有瘦了?每次通话,这些都是她必问的问题。而我刚刚睁开的眼睛,已经湿润起来。

住在那里的时间并不长,那里有痛,也有爱;有冰雪,也有阳光;有失望,也有希望。“三十而立何以立”正是那时的彷徨,但总相信会有个人在下一站等着我的出现,等待陪伴我到终点。

时光荏苒。

记得小学的时候就懂得在作文里模仿这样的句子,却并不知这四个字里的沧桑。隐隐淡淡,带着无奈和世俗意味的沧桑。只觉得一回头,头发白了;只觉得一首歌,青春没了。子曰“四十不惑”,我岂能聪慧如斯?终于,用十年写成一联:“三十而立何以立,四十不惑正惑之!”

每一次搬家,总有刻骨铭心的感受。每个家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每个家都留住了我生命的一部分,让我此生,随着时光的流逝,越来越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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