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告别,都有声音。
早上7点的天灰蒙蒙的,虽然已经到春天了,但寒冷的气息仍未完全消散。
客厅的窗帘遮挡住大部分光线,整个屋子昏暗阴冷,窗台上的盆栽干枯无力的垂着枝桠,地上满是零落的食物碎屑和外卖口袋,以及东倒西歪的酒瓶子和四处分布的卫生纸团。茶几上沾满了油渍和碎屑,乱七八糟的放着摞起的外卖盒和罐装啤酒,一角还放着几袋开了封的零食。
屋子的主人穿着睡衣瘫睡在沙发上,油腻的头发贴紧头皮,脸被抬起的手挡住,看不太清,手臂和露在外面的脖子上污渍斑斑,像是一层泥垢。忽地,只见她的手动了动,从脸上拿了下来,缓慢撑起身体,这个时候才看清楚她的脸,圆圆的眼睛,尖尖的下巴,脸色苍白、黯淡,眼下一抹青黑,眼里没有神彩。脚轻轻落地,伸手在茶几上抓了一罐啤酒,咕咚几口,便将空罐随手一丢。头发一缕一缕的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荡。
时间回到三天前。
刚下班的絮雪面色红润的走出公司大楼,刚刚完成了一个项目的她终于可以提前下班陪陪男友了,已经快一个月没好好和他相处了,絮雪看看时间,刚好可以去接他下班。还没走到他们公司楼下,絮雪觉得马路对面相拥走来的俩人似乎有点眼熟,那不就是自己男友吗?他拥着的那个女人是谁?两人笑颜如花,亲亲密密,男人还在女人发间轻轻一吻。絮雪登时觉得晴天霹雳,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迎面向他们走去,原本打算问个清楚,但男人冷漠无情的撇了她一眼,拥着女人饶过她走了,像是面对着一个陌生人。她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初春的风还没有温暖起来,这个前不久还在亲昵拥抱的人又给她的心里泼了一盆冰水,她浑身颤抖,脑子一片空白。从对面过街的人撞着她,她只步履不稳的移向一边,待回过神来,已经坐在了花坛边上。哆哆嗦嗦的从包里摸出手机,给他打电话,但对方挂断了,再拨就一直听见机械女音说您拨打的电话忙。微信也发不出去,红色的感叹号刺痛了她的双眼,眼泪在眼眶里涌动着,终于奔腾而出。
在路边哭了个够,她独自回到了家,给朋友们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带点吃的,多带点酒,大家狂欢一下。大家敏锐的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却也都不开口问,只陪着她疯陪着她闹,直至凌晨才离开,有人提出留下来陪她,她笑着说,都多大人了,不用照顾,你们都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人群散去,热闹喧嚣也一瞬被清空。絮雪摇摇晃晃倒在沙发上,酒精麻痹不了神经,也欺骗不了自己,隐藏不了心里的难过,睁眼到天明,她看着窗外的月亮从升起到落下,如他们刚确定关系那晚,可是心境却完全不一样。
她自认清高,既然男人已经做出这副姿态,她也不会贴上去非要问个明白。可是当初男人开始追她时的鲜花玫瑰,甜言蜜语,体贴关心,在心里像细细密密的针,扎的生疼。体内一直有个声音在嘶吼,为什么?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他不开心了?是我哪里不够好?是我陪伴不够多?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了?!!!!一起不过半年多,这么快就结束了?我以真心交付,就换了个这样的结局吗?连个告别都没有……
絮雪就着一屋残余的酒和食物,浑浑噩噩过了三天。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冰冷。呆呆地靠立在窗台上,看着外面街道来往匆匆的行人,摆摊做生意的小贩,晃晃悠悠提着口袋的老年人,还有背着书包的孩子。世界本来就是绕着它原本的轨道运转的,一个人,一件事,都不会影响到它,无论你有多难过,多颓废,第二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
风缓缓吹开云层,阳光从迷蒙逐渐变得明亮,张扬肆意的洒在任何它能到的地方。窗台上干枯的盆栽借着阳光的力量,竟显出一点点嫩绿。絮雪愣愣的盯着那一点点毫不起眼的绿芽,看了好久好久。心里的冰川被这一点绿意逐渐融化,轰然倒塌。手背感触到了水滴,她蹲下身抱住自己,嚎啕大哭,阳光轻轻抚摸她的头,终于感受到了温暖。
几天的压抑终于彻底释放出来,她擦干眼泪,从储物柜里翻出一个大大的口袋,将桌上、地上的垃圾一一装进去,放在门口,再将残渣扫到一堆,然后将屋子擦的窗明几净,最后把地面拖得一尘不染,屋子终于恢复原本的样貌。
她走进浴室,将自己从头到尾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出门买菜,给自己做了一桌美食。饭后,她坐在窗边的太阳下,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晒得懒洋洋的。
这不才是生活真正的样子吗?遇到每一个挫折和磨难,然后走出来,爱自己,然后继续拥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