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 在医院里

大嫂阑尾炎住院,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急匆匆的往医院里赶,医院里永远都是人满为患,家属永远比病人多,床位永远比病人少!

一想到医生要在自己身上动刀子,十有八九的人心中都会产生一种恐惧感,一旦走出了手术时,紧绷着的神经就松懈了。加之药物的作用,许多患者都会昏睡不醒。大嫂也不例外,非常虚弱的闭着眼睛。我们不宜多打扰她,静静地等在走廊里。

又闻到这种熟悉的福尔马林的味道,让我不禁想起去年在昆明西山肿瘤医院,陪姐姐呆了将近五十多天的日子!

西山肿瘤医院在昆明市西山郊区,是昆明地区很有名的医院。所有地方医院的医生,在诊断出患者是肿瘤,而所在医院又无力医治时,都会建议他们到西山医院,可见这所医院,每天所要接待的患者不知有多少!姐姐因病情特殊,很快住进了医院,而且很快被安排了手术。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西山医院附近的居民也靠着医院挣些房钱。许多人家把自家房子租给像我们这样远道而来,又需要滞留很长时间的患者家属。

一百二十九号病房一共三张床,有三个女病人,姐姐的病床在中间,靠近南窗的是个七十多岁老太太。做胃切除,她有两子一女,儿子要做事,抽空来看看,俩媳妇轮流来侍奉,女儿一天不落的陪在她身边。

女儿总是说: 妈,你吃一点,妈你想吃点什么。老太太虚弱到懒得回答女儿的话。靠近门口的患者来自玉溪,三十多岁。乳腺癌开刀后做化疗,已经是第四次化疗了,边吊盐水边吐,每回吐完,用清水濑漱口,她丈夫便要她喝口牛奶或者吃点食物。她往往刚吃下去,马上就吐掉了。她的丈夫在一旁轻声细语,哄孩子似的要她再吃一口,她一边吃,一边眼泪就流了下来。看得我们都心疼!

食物原本是维持我们生命不可缺少的物质。平时,有些人尽情的享受生活,享受美食。而有些人却因生活所迫,节衣缩食。可是一旦生了病,我们又会好毫不吝啬的买了一大堆食物,希望患者能够大快朵颐。患者却是闻到食物气味都难受,食物成了比药还难以下咽的东西。

我们一直错误地认为自己年轻,身体很好,生病是老年人的事情,可以毫不吝啬的挥霍自己的健康。其实疾病像一个隐形的杀手,总是在我们身边游弋。有些人年年做体检,自认万无一失,但是有的疾病连现代最先进的科学设备也奈何不了它,往往等到发现时,已是中晚期!

那个玉溪患者做完化疗后就匆匆出院,家里有两个上学的孩子,还有田里的秧苗等着管里。虽然参加了农村医保,医药费可以报销一部份,但是车旅费和住院费却要自己承担,这对有两个孩子上学的人家来说。也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医务人员刚清理完床铺,马上就有患者入住了。患者是个中年男性,一脸的疲惫,脸色焦黄。由一男一女俩家属陪同。那男的陪着患者去做CT。从留下来整理照看行旅的大姐嘴里知道。他们来自个旧,患者是她堂兄,因女儿生孩子,她堂嫂不能来。另一个男人是她堂兄请来的陪护。她堂兄是一家铜制品工艺厂老板。在我们这些普通人眼中属有钱的那种人,他在上海做的手术,这次到医院只是做常规化疗!

隔壁的病房总会发出些喧闹,有个花鼓戏演员得乳腺癌,刚开始,采用保守治疗,药物加化疗,现在病情扩散了,医生建议她手术。她情绪激动,和医生及陪护她的父母起了争执,经常听到她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哭闹!

那个来自个旧的患者第二天就做化疗,用最好的进口药,可是药物的反应还是一样强烈。他也忍不住的呕吐,原本焦黄的脸一片死灰,令人不忍直视。一条坚强刚毅的汉子,也耐不住疾病的折磨。当然,就算是武松也曾被疟疾折腾的失去英雄气概。

医院走廊里,走着那些神情忧郁,因化疗而失去头发的患病者,他们的身边总有一个或者两个家属陪伴,也是同样脸色凝重。往往一个人得了重病,对一个家庭而言,不亚于是一场灭顶之灾。

疾病不会怜香惜玉,也不会分什么贫富贵贱,也不管你年老还是年幼,一样的爱你沒商量。在疾病面前,什么美貌如花,风流倜傥,什么矜持,骄傲,名誉地位都一文不值,它会将你折腾得面目全非,让你散失自信和勇气!从古到今,只有极少数的将军战死沙场,大多数将军都病死在床上,而我们所有的人最终都是疾病的俘虏,谁也逃不掉被俘的命运!

我每天来往于医院和借居的西宛小区,给姐姐煮一些有营养的饭菜,姐姐往往吃那么一两口,大多数都让我吃了,所以她出院时瘦了,我却长了好几斤。

和我们借居一室的还有一个来自曲靖的脑肿瘤患者,跟我姐姐同一天做的手术。他手术后被送进重病监护室,一直未曾出来过。他的六十多岁的父亲,三十多岁的妻子和年轻的妹妹一起来照顾他。

他的妻子人很瘦小,脸上有一层长期晒太阳留下的黄褐斑,一双眼睛却是黑白分明,清澈如山泉。我们共用厨卫,每次她烧好饭菜,清理好灶间,便会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和我们说。大姐,我做好饭了,你们来做吧。那种朴实让我感动!

房东每天傍晚会来打扫一次卫生,总听他在问她,你家那位可好一些了?每次的回答都是,还在重症监护室!

有一天下午,那妹妹突然匆匆忙忙的收拾东西,我看她眼睛红红的不敢多问。后来从房东嘴里知道,人没了,用掉三十多万,也没救回来,留下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别人的悲伤我们像在听故事,看一场人间悲剧,只能掬一捧同情之泪,因为你永远无法感受那种切肤之痛!死的人一了百了,活着的人不仅要忍受精神上的痛苦。还要承受人财两空的生活窘迫,一旦不幸遭遇上了,就是一个家庭一代及两代人的悲哀。

可是我们谁又能逃得脱疾病的威胁。谁敢说我这辈子不生病。谁又知道疾病,什么时候会来引爆我们的身体。我们是如此讨厌医院的气味,却又不得不一次次的往医院里跑!

生命属于我们自己,所以请爱惜身体,珍惜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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