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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玲最近失眠了,原因是前度郑宇达说要来她的城市出差,留言问她可不可以见一面。虽然这场景在她脑海里演译了无数次,但真的说要见面时,她的心里却七上八下像刚刚沸腾的开水激荡而焦灼,因为她和他都已为人父母。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闯进很多人,有些人你以为他会停留一辈子,但谁曾想他也只是经过。但他的经过,却在你心里留下一道痕迹,不痛不痒,但它存在,所以时不时的它会出现提醒你他存在过,和他存在过的那段岁月。郑宇达就是肖玲心里的那道痕迹,这么些年她早已习惯,在平淡如凉白开的现实婚姻里,这道痕迹成了她偶尔的一点点调味剂,它告诉她,曾经她的青春也五彩斑斓。
肖玲和郑宇达是网友,零几年初的时候,网络如龙卷风般席卷而来,我们这批还在靠书信传情的小年轻瞬间沦陷。网络如浩瀚的星空,深遂而又神秘,肖玲和郑宇达就是碰撞在一起的两颗小星星。
肖玲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她一头长发,一身白裙,用郑宇达的话来说,就是天上掉下个小龙女。而郑宇达高瘦但一脸阳光,仿佛他的身上有无数的维生素C,让人觉得健康而美好。肖玲在郑宇达痞痞的那一抹笑意里无法自拔,她呆呆的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你眼睛里好像有眼屎呀?郑宇达一本正经的说。
在肖玲一脸的窘迫和手足无措里,郑宇达哈哈大笑。肖玲才知上当,脸上的温度突地升高,伸手就要打过去,手却被捉着,随之而来的温热而甜蜜的吻。
肖玲每每想到这里,嘴角都会上扬,谁的青春不张扬?
他们像这世上所有幸福的情侣一样,只争朝夕,但无奈各自都刚进出学校踏入社会,太多的无措和困难需要他们去解决。所以,他们的爱情永远在分离,思念,期盼,失望,争吵,相见又分离中反反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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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年的春节,郑宇达相邀肖玲一同回家,肖玲欣然前往,一个人愿意带你回家,起码说明他是真的爱你的,所以肖玲是真欢喜。郑宇达的家在另一个肖玲从没有过去的城市,虽然在农村,但家境不错,父母对她更是非常的热情。
只是那时的肖玲根本不懂,在父母眼里,儿子在春节带回个女孩意味着什么。她每次跟着郑宇达去拜年,亲戚都会给红包,郑宇达笑说,我们这里的风俗,新媳妇第一次上门都要给红包的,接了红包就代表你是我们家的媳妇了。肖玲红着脸,妖嗔我才不要做你媳妇呢。
临走前的晚上,郑家父母对他们说,趁我们身体还行,早点生孩子,我们也能帮你们带两年。家里的房子有了,你们只管养孩子,压力也不大……肖玲只觉得脑子嗡嗡响,她不是没想过要嫁给郑宇达的,她爱他肯定想嫁给他的。只是老人说的这些,对她来说太遥远,她真的没有想过。
夜晚肖玲哭的很伤心,郑宇达问,你不想嫁给我吗?
肖玲哭的更伤心,我想嫁给你,但不是现在,而是很久很久以后。
很久很久以后是多久呢?
我也不知道……
春节的甜蜜与忐忑对年轻的肖玲和郑宇达来说,就如一场春来梦,只是一时难以接受,但难以接受就先不接受呀,年轻就是借口,怕什么呢。
爱情仍旧和时间一起流逝,转眼就去两三年。肖玲怀孕了,她害怕而又期待,郑家父母满心欢喜的要他们生下来。
肖玲等郑宇达的回答,可是郑宇达脸上的阳光被乌云掩盖,他喏喏的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们先不要吧,再等等好吗?
等多久?
我不知道。
孩子终没有留着,肖玲开始觉得郑宇达这些年不但没有长大,反而好像变的越来越幼稚了。她开始没有信心,没有信心等他长大。
分手是肖玲提出来的,果断而决裂,然后她逃到另外的城市,好像重获新生般活力四射。又一年,她还是放不下,他的消息时不时的传来,有好的有坏的。她想总有一天会长大吧, 只是时间问题,那么再等等他吧。
肖玲打电话说要拿回自己所有的东西,包括她曾送给他的一切。她其实只是找个借口见面,然后等他挽留。等待的时候遇见之前共同的朋友,朋友说郑宇达艳福不浅哦,最近恋上个美女,眼睛好看的迷死人。
郑宇达果然大包小包的东西提了出来,连她曾经写给他的情书也一封不落,她买给他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一看就不是他干的。肖玲怒气冲冲的接过东西,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哭,时而痛哭,时而默泣,路边行人的注目以及郑宇达追上来一遍遍的为什么,肖玲统统看不见听不见,她只认真极致的哭,她想孟姜女哭倒长城这件事根本不难,她肖玲能把整个世界都哭轰塌。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不动了,肖玲便坐下来继续哭,郑宇达没有再追来,肖玲觉得这个世界突然就剩她一人,孤独的可怕。
再后来她接到郑宇达的一封书信,信的中心内容就是问她为什么要哭,要走的人是她,又为什么要哭。肖玲没有回信,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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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玲和郑宇达就像失之交臂的两条直线,各自奔着不同的方向头也不回。他们唯一的联系就是电子邮件,郑宇达说, 没想到你会嫁给别人,我会给你写一辈子信的。肖玲不理,但会不定期的打开邮箱,她真的相信他说的话。只是郑宇达不久就有了女朋友,或者说有固定的女朋友,他没再来信,肖玲只回复了一句话,你这个骗子!
有段时间里,肖玲过的非常不好,他们交换了电话,郑宇达总在夜半时分打电话给她,而肖玲总在喝的酩酊大醉时打电话给他,电话里她又不停的哭,他又不停的问为什么哭……
肖玲离婚了,生活过的一团糟,她故意说些自甘堕落的话给郑宇达听,每次见他气极败坏的样子,肖玲就觉得很有快感。终于郑宇达在某个深夜发信息问,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肖玲想都没想就回,回不去了。要怎么回去?这中间的时光要怎么抹去?
郑宇达说他要结婚了,肖玲说我恋爱了。某个深夜里,肖玲接起电话问,你是谁?对方低沉而愤怒的问,你不知道我是谁。肖玲答,真不知道,以后不要半夜打电话给我。
肖玲也结婚了,一个待她极好的男人,他们是为了过日子而结婚的,所以他们真的在过日子。有一天肖玲突然想看看那个邮箱,里面有一封郑宇达的来信。说他有女儿了,信里还附上女儿出生后他每一天的记录,记录里满满的爱让肖玲泪如雨下,那个男孩终于长大了,但他不再是我的。
偶尔他们也会在对方的朋友圈里点赞,只是不再问候,不再打扰。肖玲经常会不经意间的想起他,但淡淡的,没有波澜,好像和吃饭睡觉一样寻常。她也无数次的假设过如果再见,她该以怎样的心情,怎样的姿态去面对呢?如果再见,她要说些什么呢?她像个导演一样,在心里排练过很多遍他们相见的场景,但每种方式都被她否决了,她和他最好的方式就是永不再见。
可是郑宇达要来了,他提出要不要见一面。这件事真的让一向果断的肖玲犯了难,最终熬不过自己的心,她同意一起吃饭。
相见的那天,肖玲又犯了难,该打扮成什么样呢?清纯的模样, 让他觉得自己一点没变,要让他后悔吗?性感的模样,让他想入非非,然后大家一起脱轨而去吗?不行不行,这些都万万不可,最终肖玲穿了件雪白的衬衣,一条洗旧的牛仔裤如约前去。
相隔十年,再见时,如梦幻般不真实。那个浑身洋溢着维生素C的男孩如今一身福相,如肖玲所望,他真的成熟了,而且快熟透了,难道是因为当年那句保重吗?
肖玲假装淡定的点着菜,她知道他在看她,她也终于知道她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他。
点了一桌的当地特色,肖玲一一介绍,期间还问候了他的家人,然后就和他大聊特聊育儿经。郑宇达的表情变幻莫测,最后在肖玲的育儿经里渐渐平静,他也讲他女儿的古灵精怪,好笑之处,他们放声大笑。
吃完饭,肖玲抢着买单,最后在郑宇达的坚持下,由他买单。走出饭店,风特别轻柔,月儿也很明亮,肖玲说我该回去了,回去晚了,我儿子该闹了,你知道他一点都离不开我,太粘人了。
此后,他们再无交集。肖玲心里的那道痕迹在慢慢淡去,不过她到并不可惜,该来都会来,该走都会走,青春终将留不住,它慢慢变成深浅不一的印记,付之一笑的回忆,相见不如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