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赵小册  图丨网络

01

陈家的小院里一片喜庆，亲戚朋友们都来了，来为刚满月的小婴儿庆贺。佳敏的公公、婆婆一直都忙里忙外，乐呵呵的招呼着大家。

还在襁褓中的小女儿，也咿咿呀呀的舞着小胳膊小腿。好奇的东看西看，以前是床上挂着的闪亮亮的玩具吸引她，现在她更好奇那些来的人，眨巴着乌黑的眼睛好奇的盯着看。

这个是很爱笑的孩子，大人一逗就咯咯的笑，引得大家更欢喜起来。不过都说小孩子眼睛干净，所以都是最知己、最亲的嫂子妹妹们陪着她们。大家伙都在外面房子里吃酒聊天。

孩子的爸爸陈言因为在部队参军，没有回来。几个跟他一起长大的兄弟，在中午吃饭的时候给陈言打了个电话。

佳敏在屋里听他们说：“你再不回来，你闺女都长大啦。啥时候回来？”然后一阵热闹之后，就听有人说：“好的，你回来咱们好好喝一顿。”

佳敏想，上次家里那么热闹还是结婚的时候。不过结婚的时候比这次更热闹，因为那时陈言在家，他是新郎，她是新娘。只要他在家的日子，她就觉得热闹；只要他在家的日子，就是他们的节日。

到了下午，亲友们陆陆续续的都回家了。嫂子妹妹们都是跟公公婆婆收拾好了杯盘桌椅，打扫干净了才回家去。

公公婆婆也累了一天了，佳敏劝他们早些休息去了，女儿晓瑜也甜甜的睡了。这个小院子早早的就恢复了平静，当然这平静中也带着某种甜美、温馨和安然。

她正要关灯，刚好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那个玉镯。看到那个玉镯，她就忍不住想笑。那是陈言给她买的，质地还算可以吧，但花了很贵的钱。

陈言买东西总是这样，虽然一片好心，但买东西的性价比总是让她和公公婆婆担心。

他前两天在电话里说给女儿买了两身小衣服，还给她和老人买了礼物，说等下次回来的时候带回来。她真盼着那一天呀。

02

不过日子还是要一天一天的过。太阳升、太阳落，又过了大概三四天的样子。一个上午家里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部队打来的，说陈言受伤了，希望家里去部队看望下。

需要去部队看？是不是受伤很严重？公公婆婆慌了，于是赶紧去找陈言的堂哥陈力和同族的亲戚，商量怎么办。

佳敏急了，说要自己去。可大家都说她正在月子里，而且部队远在广州，再说小孙女也离不开妈妈。后来大家商量，由堂哥陈力陪着公公婆婆去。他们走的很急，匆匆准备下必须的东西就出发了。

陈力带着陈爸、陈妈一路赶往广州，又急匆匆的赶到部队里。

进了部队以后，有士兵把他们送到会客室里。然后有人进来，说部队有例行的体检，请他们去体检一下。

他们急着问陈言的情况，接待的人说，他也不知道，首长处理好手头的事马上就过来。体检是给陈爸、陈妈体检。陈力的心里着急，但也只能焦急的等着。

体检完了，又回到会客室，过了一会一位首长就进来了，进来以后就拉住陈爸、陈妈的手，首长说的其它的话都没听到，就听到一句是，叔叔、阿姨，我们怕您着急，陈言和几位军人在炸弹试验的时候牺牲了……

陈爸、陈妈不相信这是真的，说一定是搞错了。陈妈晕倒了，醒了又接着哭，一直说这不是真的。陈爸的腰好像一下子就佝偻了，似乎一刹那就老了许多。

在广州的那几天都不知道怎么过的，陈力一面跟家里联系，一面尽力照顾二老，帮着跑动跑西。

去广州的时候，陈爸、陈妈还是一头青丝，回来的时候一下子就老了。

03

丈夫的突然离世，一下子把佳敏拽到了地狱。从陈爸、陈妈和陈力去广州的时候，自己的妈妈就过来守着她和女儿了。

还在襁褓中的女儿，也不像之前那样咯咯的笑了。她总是哭，一直不停的哭，声嘶力竭的哭，白天晚上的哭，总也哄不好，似乎是在哭刚刚有缘成为父女的父亲。

晓瑜，陈晓瑜，这个名字还是陈言起的。可他还没来得及亲眼看看刚出生的女儿就走了，也没来得及跟她、跟公公婆婆说句话就走了。

刚出生的女儿需要抚养，公公婆婆的年纪渐渐大了，也需要照顾，她心里的苦、心里的累，别人永远没有办法完全体会。

但不管她怎么苦，日子还是像以前一样，太阳升，太阳落、一天天的过下去。陈言去世后，她只有好好的抚养孩子，尽心的照顾公婆，这才是对陈言的最大安慰。

陈言去世后，佳敏就把女儿的名字从陈晓瑜，改成了陈念瑜。小念瑜一天天的长大了。

04

陈言的骨灰就放在老家的烈士陵园。每年祭日、清明节、中元节、还有过年的时候，全家都会去看陈言。

小念瑜当然也是去的。最初是抱着她去，后来是牵着她的小手去。

当她会说话的时候，佳敏就指着墓碑上的陈言两个字，叫小念瑜叫爸爸。小念瑜眨巴着眼睛，爸爸爸爸的叫。陈爸陈妈看了就眼里一酸，忍不住眼眶一热。

过了四五年，有一年过年前，大家照例去烈士陵园看了陈言。部队也会在这几天照例、按年按节给家里送来米面粮油等东西。

有一天公公婆婆把佳敏叫过去，说过两天部队送东西的时候，有位领导要来，还说问我们有什么困难可以提。

公公婆婆说：“过去几年我们一直都没说，一方面我们舍不得小言，也舍不得你，再加上孩子还小。

可是你还年轻，我们老两口商量了，要是你愿意，我们可以请部队领导给你安排一个工作。换换环境，也许对你有好处。

毕竟你的日子还长，我们不能光考虑自己，将来如果……如果你碰到合适的人，愿意带着小念瑜就带着；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就在家里带着孩子。

部队考虑的很周到，吃的、用的，还有补贴都够我们生活了，另外生病去医院也是全报销的。家里有体力活的话，陈力和乡里乡亲也经常给我们帮帮忙。我们知道你惦记我们，但你也要考虑自己。”

那天佳敏哭了，陈爸、陈妈也哭了。陈爸、陈妈说，佳敏，你永远是我们的孩子。佳敏说，爸妈，你们永远是我的爸妈。

05

后来第二年春天的时候，部队给佳敏在广州安排了一份工作。

小念瑜跟着爷爷奶奶在家里。平时会通电话，过年放假的时候佳敏也会回家看女儿、看爸妈、看公婆。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五年过去了。陈爸、陈妈见了佳敏有时也问，有没有中意的人，如果有对自己好的人，就嫁了吧；但也会悠悠的说一句，但嫁归嫁，不要把他带回家，我们不想见，你们过得好就行。

第五年的时候，佳敏结婚了。第七年的时候，陈爸陈妈听说佳敏生了儿子。

家里的小念瑜也长大了，该仔细考虑上学的事情了。为了孩子的学业，爷爷奶奶和佳敏商量，把念瑜接去了广州读书。寒暑假的时候，念瑜就回来陪爷爷奶奶。

以前都是念瑜“跟”着大人给父亲扫墓，再后来就是“陪”着大人给父亲扫墓，再后来，就可以自己去给父亲扫墓了。

孩子真是一点一点的长大了，可爷爷奶奶也一天比一天老了。

06

又过了几年，佳敏打电话说，想回老家，也想带现在的老公和孩子见见公公婆婆。

陈爸陈妈答应了，但心里五味杂陈，他们心里既有心酸，也有期待，还有紧张。

还没到预定的日子，陈爸、陈妈就把屋里屋外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然后换上了佳敏给他们买的衣服。佳敏每年都会惦记着给他们买春秋各季的衣服，她买的衣服总是那么的合身。

现在穿着佳敏给他们的买的衣服，也把所有的院落房间都打扫干净了。老两口就紧紧张张的等着。

后来终于来了。佳敏领着个个子高高的男人进家门了，这男人一笑起来，眉眼竟然跟陈言有些相像。

佳敏说，爸妈，这是梁平；梁平，这是咱爸、咱妈。然后佳敏和梁平就一起跪在了老两口的面前，齐声叫爸、叫妈。老两口心里一酸，但也一阵温暖，赶忙上前把他们扶起来。

佳敏、梁平赶紧把身后的小男孩拉过来，说，爸妈，这是念璟；念璟，快，快叫爷爷奶奶，给爷爷奶奶磕头。小男孩跪下磕头，一边磕、一边脆生生的叫爷爷奶奶。

老两口赶紧把小男孩拉起来抱在怀里，脸上带着泪、也带着笑。

几个人说了会话，陈妈拉着小男孩说：“来，小璟，咱们到东院伯伯家去叫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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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现在的佳敏，有三重父母，一是生身的父母，一是现在的公婆，还有就是初为儿媳、后做女儿的陈爸陈妈……

来自：赵小册（yinhuatong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