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西晴东雨
楚风一人堪堪挡住杀手,而旁边的士兵们却已经死伤大半,鲜血不断地浸润地面,叫人触目惊心,前后的路都被挡住,穆宁珺他们就算想要找地方躲避也没办法了。
片刻后,一个士兵突然倒下,包围圈立刻出现了缺口,四个黑衣人毫不犹豫举刀扑了过来!
这个瞬间,穆宁珺只觉得寒意从脊梁骨窜起,身体冷地像在冰窟,紧急关头,楚云却突然推了她一把,反而挡在她身前,穆宁珺吃了一惊,刚要叫她回来,因为剑光几乎快要触到楚云的额发,一瞬间危险近在咫尺。
穆宁珺惊地冷汗渗了出来,贴着她的衣衫,漫进她的身子。
然而下个瞬间,穆宁珺见到那四个黑衣人突然倒下,血水流了一地。
“终于到了!”楚风看着涌来的数十名军士正和黑衣人拼杀在一起,有一瞬间的惊喜。
“阿风,你赶紧带她走!”赶来急救的沈烈大声喊道。
穿着黑衣的蒙枫见救兵来了,自己人已经死伤大半,而另一批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刺客也是伤亡惨重,她着实没有料到穆宁珺身边的人如此厉害,竟然连她的一根头发都没有伤到。
楚风趁着刺客惊慌失措的这一瞬,突然吹了一声口哨,一匹银白色的马飞奔而来,他大声道:“上马!”随后,他杀退一个黑衣人,长臂一伸,将穆宁珺丢上马。随后他猛地翻身上去,缰绳一扯,马儿飞快地冲出了包围圈。
穆宁珺的耳边传来嗖嗖的破空声,仿佛是划破空气的利箭追来,她摒住呼吸,楚风将她紧紧地困在怀里,但她仍然能够感觉得到,身后的箭矢不停地袭来,穆宁珺忍不住低声道:“楚风,你小心些!”
楚风知道她在担心自己,安慰道:“公主不用担心我,我没事!”他策马扬鞭,终于将黑衣人远远扔在了身后。
眼中景物如飞,不知过了多久,马儿飞快向前奔去,所到之处人烟越见稀少。
看着周围已经没有追兵,穆宁珺高悬的心终于渐渐平定。晚上的风还带着寒意,扑到脸上犹如小刀,她微微偏头,“楚风……”
穆宁珺刚张嘴就灌了一口冷风,寒气直窜进心肺。
“公主,不要回头!”
楚风强撑着身上的伤,咬牙疾驰到了前方不知是哪里的一个小村庄,穆宁珺听着他声音微弱,知道他一定是受伤了,急忙道:“楚风,我们先下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楚风没有回她,咬唇忍了忍,却终究没有忍住,一口鲜血喷出,手中的缰绳松动,马也渐渐停了下来。
“楚风!”穆宁珺急忙下马,将他整个人从马背上扶下,在路旁的林子里让他坐着,苍白的月光映照之下,一支支冷箭钉在他的背上,穆宁珺几乎就要哭出来了,连忙帮他脱下衣服察看伤势。
还好楚风穿了软甲,那些箭并没有刺得很深。她连忙从马背上的行囊里取出药、刀刃、剪刀等东西,这些东西几乎是骑兵随身必备。她手脚麻利地帮楚风处理起背上那些冷箭来。
第二日,月氏霍龙城。
燕洵昨夜睡得并不好,噩梦连连,一早起来,连早膳都等不及用,便去跟银容伊布辞行。
银容伊布一直挽留,声称自己要设宴感谢燕洵,请求他再留宿一晚。银容寒霜也在一边劝他再留一天。
燕洵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天色放晴,月氏所处的沱水平原水草丰茂,虽然大雪覆盖,但仍旧可见丝丝青色,隐约有早春到来的迹象。
银容寒霜换了一身亮丽红艳的女装,身姿袅娜,将月氏女子的妩媚多姿绽放到了极致。她小跑着来到燕洵的住处。
月氏的宫殿跟中原不同,四处都是窗户,刘淇和风珉守在外殿,燕洵在内室看书,因此都没有注意到窗子边有个姑娘杵着下巴一脸花痴地看着燕洵。
银容寒霜从窗外远远望去,那样英勇的一个男子,安静下来竟是这般清俊,此刻终于明白中原人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银容寒霜越看越觉得欢喜,一个鲤鱼打挺从窗户翻身进去,正要走到燕洵身边,一股带着杀意的掌风和剑气向她袭来。银容寒霜甩出自己腰上缠着的软剑,与风珉刘淇二人打斗起来。
燕洵仍在一旁静静地看书,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
风珉和刘淇都是武功高强之人,银容寒霜渐渐占了下风,眼看着风珉的剑就要刺到自己,她连忙大喊着求救:“燕王殿下救我!”
剑尖在快要触到银容寒霜的喉咙时,风珉停住了。
燕洵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更加勾人摄魂,银容寒霜看他笑着抬头,竟然忘记了自己正身处险境。
燕洵站起身来,并没有让风珉放下剑,走到银容寒霜身前说道:“公主,我虽然住在你们月氏,可是却也不是让你随随便便偷窥的。”
银容寒霜脸颊一红,原来他是故意的。
燕洵笑了笑,对着风珉轻轻摇了摇头,风珉立刻收回长剑,退到一旁。
银容寒霜这才松了一口气,却还是笑盈盈地赞道:“壮士好剑法!以后请多多赐教!”
风珉拱手道:“公主谬赞!”
然而银容寒霜的目光马上转向燕洵,笑嘻嘻地道:“燕王殿下,你好不容易来月氏一次,想不想我带你去看看我们月氏的大好风光啊?”
燕洵摇摇头,“多谢公主好意,但是本王公事繁忙,实在是抽不开身。”
银容寒霜立刻反驳道:“你在撒谎!你刚才还在看书呢!再说,这里是月氏,我不信你们会堂而皇之地把公文送到这里来。”
月氏国都是游牧民族,性格豪爽,哪怕是女子也是直来直去的个性,不似中原人含蓄委婉。
燕洵知道这公主并无恶意,所以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倒是她这样胆大妄为的模样,让燕洵忍不住勾起了内心深处某个人的影子。
在猎场上第一次见到阿楚,她也是这样放肆狂妄,只是……
燕洵心中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起楚乔来。
一计不成,银容寒霜干脆又换一计,“好吧!看你这不情不愿的样子,我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不过……”
她眨眼一笑,眼神中充满爱慕,“你昨天的箭法真是太漂亮了!能不能教教我?我射箭一直没有学好,王兄找的那些人都太差了。”
燕洵这下总算明白银容伊布为何要强行留下自己了,定然是为了这公主,只怕他今天若是不答应,这兄妹俩明天还要留自己一天,只好轻轻点了点头,“可以!”
“真的!”银容寒霜开心得要飞起来了,也不管燕洵的身份了,抓着他就往外面跑去,边跑还边喊道:“阿桑娜,去把我的弓箭拿来!”
燕洵跟在她身后,微笑着摇摇头,只觉得这公主的性子真是跳脱得很,也颇有几分淳儿当初天真无邪的样子。
燕洵总感觉自己今天很奇怪,接连想起了两个以前的人,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好,加上昨夜里的噩梦,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整整一天,燕洵都在教银容寒霜射箭,虽然总是心神不宁的,但是在银容寒霜那好像鱼儿一般活蹦乱跳的性子感染下,也渐渐笑了起来,两人一来一往,一边教授箭术,一边谈天说地,过得还算开心。
而此时此刻,安州城已经乱成一团。王妃和一城守将失踪,军里竟然起了流言蜚语,说是燕王妃与将士被人撞见有私情,双双逃走了。
此外,还有一种说法,楚风秘密培养暗卫,意图谋反。结果被发现,掳走了王妃。
更有甚者,说穆宁珺真实身份乃是前朝大越的公主,楚风是前朝大将军之子,穆宁珺接近燕洵,迷惑君心,都是为了自己的复国大计,再加上两人有私情之说,更让人觉得是有可能的。
但不论这几种说法如何,对穆宁珺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庆幸的是,燕洵治军严明,因此那些流言蜚语并没有传播得太广,恰好有了这个机会,孟月溪将所有散布谣言的人都抓了起来。若是他猜得不错,这些人定是奸细无疑。燕洵的军规之中就有禁止妄议上级,胆敢堂而皇之这样做的人,就算不是奸细,也已经触犯军规。
而程鸢听说楚云受伤,快马加鞭地从萧关赶了回来,一回来就得知了军队里的流言蜚语。
“楚云姑娘在哪?”程鸢一进宫,就连忙问道。
“在这边偏殿里,将军请跟我来!”一个侍卫带着心急火燎地程鸢赶去。
“云儿!”程鸢一进门,看见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楚云,整个人好像心上被狠狠扎了一刀。
如果有可能,他倒宁愿受伤的是自己。
“程将军,云儿还在昏迷之中。但是还好没有伤到要害。只要挨过今日,就会好起来了。”离湘在一旁安慰道。
程鸢点点头,终于放下心来!
“程将军,能不能请你再派些人,赶快找到小姐。”离湘担忧地请求道。
昨夜的刺客多得让人害怕,上陵云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将,无法调动大军。宫里的禁卫军本就少,派出了一些人,却还是杳无音讯。
“到底怎么回事?我回来的时候,还听说……”程鸢心里自然是不信那些流言蜚语的,可是这样发展下去,必定对穆宁珺不利,燕洵向来多疑,若是被他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那些人都已经被我处决了!”孟月溪走进来,淡淡地说道,仿佛他刚刚下令杀死的不是几十人,而只是几头猪。
自从孟月溪归属大燕以后,安州这边,燕洵走后,都是程鸢和孟月溪一文一武,主持大局。两人共事得还算愉快。
孟月溪继续道:“这次的事情,刚好让军里那些人露了马脚。早上一听到有风声,我就已经下令,但凡议论此事者,就地处决。有好几个都是先前我跟将军认为可疑的人。只是,这样做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我想殿下回来了,或许还是会听到些不好的事情。”
离湘连忙道:“小姐是无辜的!昨天真的是遇到了刺客,好多人要杀她。若不是风致说殿下受了重伤,小姐怎么会想着要去凉州找他。我求求你们,赶快把小姐找回来吧!”
离湘已经急得方寸大乱,哭着求他们,遇刺已经让人心有余悸,现在军里竟然还这样议论穆宁珺。
上陵云心疼地扶着离湘,“离湘,你别急好吗!刚才孟丞相也说了,流言都被控制住了。昨天我们都在,我们都相信王妃是被陷害的。殿下一定会相信王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