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夕之间,情知对于生命的千般流转,尽须付与无尽的忍爱,深情即是一桩悲剧必得以死来句读,你真是一个令人欢喜的人,你的杯不应该为我而空。
想人想的厉害的时候,也是淡淡的。像饿了许多日的人闻到炊烟,但知道不是自家的。
有时候我们抱怨世界愈来愈丑了,现代文明的噪音太多了;其实在一滩浊流之中,何尝没有一潭清泉?在机器声交织的音图里,也有所谓的“天籁”。我们只是太忙罢了,忙得与美的事物擦身而过都不知不觉。
过去,是一篇不予置评的狂草步法,我且落款,送给逝水;未来的空白会行走成什么?谁也不敢预料。也许是断简残帙,也许是惊世之作,也许是不知作者为谁的一段开场白。也许是无字天书。
总有一些温馨的东西,随着生活的潮涨不知不觉地遗落于我孤单的沙岸,像一篇呆板的公文里突然冒出的美丽句子,那样令人惊讶,令人有浅浅的喜悦。
我们对记忆了解多少?自己的、他人的,以及自己与他人之间相互增删、蓄意霸占或秘密窥伺的记忆内容。我相信那是终年叆叇的云梦大泽,看起来像风景明信片般简单明了,当你试图跨越,却发现渺茫无边,而你贫穷得连半截浮木都没有。那么,我们终日在嘴边不断复述、宣扬的那套记忆,可能是基于自我防卫而自动删改、 润饰过的,像风和日丽的景致,就算有瑕疵,也是小风小雨。我们躲在里面过日子,假装很幸福,久了,也变成真的。
树林传来揉叶子的声音,那是秋天的手指。阳光把墙壁刷暖和了,夜将它吹凉。
还是曾经过于绚烂的年华在抵挡不住一些风霜雨露之后,所有的华采都灭了,她仍旧回到年华之前那一个素朴的女身,只是回不去当初了无鸿爪的雪地。譬如水吧,无论何等惊涛怒浪的行旅,水还是水,但源起时的清澈,在阳光之下泛出温暖的白烟,如今染了尘意,且冷得毫无血色了。
昂首,问候天空,伸指弹去满天尘埃,扯云朵拭亮太阳。从今起,这万里长空将是我镶着太阳的湛蓝桂冠。
没有狂歌当哭的勇气,却在倒地时明心见性,瞥见万里风沙之上,有人沉腕拨镫,疾书一行字:“相忘于江湖”。
才华既是一种恩赐亦是魔咒,常要求以自身为炼炉,于熊熊烈焰中淬砺锋芒。然而锻铸之后,江湖已是破败之江湖,知音不耐久候,流落他方。彼时,才赋反成铐脚镣,遂无罪而一生飘零。
去光荣地受伤,去勇敢地痊愈自己。愿意这样期待我的生命,直到生命的尽头,我愿意是一个伤痕累累的人,殉于对人世的热爱之中,以血泊酹我衷心敬仰过的天地。
原谅我把冷寂的清官朝服剪成合身的寻日布衣,把你的一品丝绣裁成放心事的暗袋,你娴熟的三行连韵与商簌体,到我的手上变成缝缝补补的百衲图,安静些,三月的鬼雨,我要倾箱倒箧,再裂一条无汗则拭泪的巾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