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三点多到医院,等待姐姐的第二个宝宝。
所有的科室到下班时间都没人了,只有产房这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产妇被隔离,家属一概不让见,楼道里躺着几个男人,不时地翻身能让人知道,其实他们根本没有睡踏实,他们的女人们都在产房内奋战,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产房外,买些吃的递进去,偶尔打打电话安慰一下,把能想到的事提前想到。
姐姐超了预产期,提前住院。从周一早上开始催产,到周二上午十点,阵痛从无到有到剧烈得难以忍受,宫口才开了三指就没动静了。我们赶紧问医生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医生只说了两个字:“有戏!”
事实上,生育是一场全家人的战役。从预产期那天开始,全家就进入了备战状态。我的妈妈和姐姐的婆婆早早从老家赶来,帮忙做准备。我的爸爸和姐姐的公公,每天都要打一两次电话来询问情况。姐夫已经在产房外的大厅里陪了两夜。
现在医生让姐姐趴着,希望小孩能到正确的位置。家人都很担心,妈妈打电话听到姐姐在里面呻吟,说“太受罪了”,心疼得不行,然而却也无计可施。
她挂掉电话后,开始后悔没提醒姐夫让医院给提前剖腹产,她还想起她自己生第一个孩子时所发生的危险,说第一个孩子没有保住,这加重了她的担忧。我也想起之前朋友生育时,和她同产房的一个女人因为难产抢救失败,瞬间不敢再想。
我安慰她说:小孩没事,他们每天都查胎心,有事早就知道了。妈妈说:我不担心小孩,我只担心你姐。我这才明白,对于妈妈来说,姐姐才是她的孩子,才是第一位的。
写到这里我有点想哭,想到那些不珍重自己,动不动就跳楼轻生的人,为什么不能多想一想父母,他们的逝去,父母该承受多大的伤痛?有的人甚至为了什么爱情,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就不好好生活,真的不值得。
产房外面我们一家人心惊肉跳。三代人的希望和爱,在此时紧紧相连。母亲焦急地向里张望,希望能看到一些里面的景象。然而医院的管理很严,我们也只能在外面等,一切都要姐姐独自面对。姐夫坐立不安地在外面走来走去,听说胎位不正,赶紧跑进去找医生询问情况。
护工们不断地穿梭,抬着简易床,来来往往,产房过道外的玻璃门前站满了人,从昨天到现在一个产妇也没有生,大家都很焦急,一个个家庭的命运就这样被那道门牵动着。
楼道里一位刚刚生产完的妻子,因为丈夫不能进去探视,就缓慢地挪动脚步走到楼道外面的大厅里来看丈夫。丈夫拿着笔记本飞速地处理着什么,看到妻子出来有些惊喜。护工笑容满面地说:挺不错的,可坚强了!一点儿事都没有,说想出来看看你。丈夫一脸幸福,有外人在,也不好意思亲热,等护工走开,轻轻地拉着妻子的几根手指,笑着说话询问。过了一会护工回来,妻子就和丈夫告别,回产房去了。丈夫依旧找个位置坐下,继续拿出电脑工作,等待着下午五点钟的探视时间。
不知道是谁在产房外放起了音乐,是军旅号的声音,高亢而激昂,我的胸中被一种圣洁的激情涌动着。生命的出生是多么神奇的事,我们就这样承载着家人的爱和希望,承载着甜蜜与痛苦,承载着焦虑与期待而诞生,我们该为自己能够成长而喝彩,因为能够来到这个世界就不容易。
记得一部电视剧中,一位妈妈的孩子勇救落水儿童而丧生,学校为她召开表彰大会,让她发言,她说:我和所有的父母一样,只希望他能够健康长大……
这就是我们的父母,尽管他们可能很普通,尽管他们可能没有钱,也不优雅,甚至可能没有文化,但是他们对我们却是毫无索取的,尤其是中国的父母。
所以,我们至少应该像《你只是看起来很努力》一书中所说的那样,在与父母的沟通方面,多想想如何以他们能懂的方式让他们明白我们所做的事,让他们放心,我们都需要多一些耐心,再多一些耐心。
和姐姐同病房的产妇今年四十三岁,大家都对她表示担心,然而她却很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八斤多的巨大儿。和我们一起坐在大厅里的是一大家子,姥姥姥爷的手里抱着一对刚刚剖腹产的双胞胎……
十点十七分,准备剖腹产。
上产床的时间已经一个多小时,我们不清楚她的胎位是不是转过来了,不清楚她的状况,焦虑逐渐变成了恐惧,我们想要求医生剖腹产,以免发生什么危险。姐夫进去找医生,很久没有出来……
小宝贝在我写这篇文章的一个多小时后出生了,尽管有些难产,尽管我们在外面等得心急如焚,但看到他的那一刻,他居然就给了我一个笑脸,让我感到无比幸福。姐姐虚弱地躺在床上,开玩笑说生这么久,都是因为宝宝长得太胖了。我看了看,他是个有双下巴的帅哥呢。哭声响亮,细小的泪珠从眼缝里挤出来。看起来可爱极了。
看到他不由得让人想到,作为成年人的我们,应该活得更认真,更负责,更正直,更有光彩,然后骄傲地告诉他,“这个世界很美好,欢迎你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