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于枫去世两年。当初放弃他早已生不如死的生命，安然代价惨重。

失去丈夫外，还失去了女儿。

- 你太狠心了！

女儿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咆哮体。脸上的表情，是疑惑，是恨，也是无助。

此后交恶。

一天，女儿突然给她送礼物。

一张年代久远的齐秦签名CD，还有一张不久后开唱的齐秦演唱会门票。

女儿怎么知道我喜欢齐秦？

双人套票，那另一张在哪里？

几十年前的那个人又回来了吗？

所有疑问涌进安然的脑里，她张着嘴巴定定地望向女儿——

这么久了，她第一次和我说话，还冲我笑了，她到底发现了什么？

大约在冬季

这个故事时间跨度大，空间跨度也大。

1991年齐秦演唱会，北京的雪密密麻麻地落下，裹着安然（马思纯 饰）乌黑的齐肩短发。她蹲坐在演唱会大厅的门口期盼见偶像一面。

台湾摄影师齐啸（霍建华 饰）低头递过来一张多余的门票，安然眼睛亮了——

此后几十年，他们像十指种上了藤蔓。纠缠着，分分合合。

片子让人很熟悉，很亲切，甚至会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影子。

他们和每一对在大城市奋斗过的情侣一样，有着《甜蜜蜜》中黎小军和李翘的快乐和烦恼，聚散离合，都很生动。

但，神奇的是，一部爱情片，却一点也不闷。肉叔看的那场，观众们爆笑的次数甚至让我恍惚：难道进错了喜剧厅？怎么……连我自己也忍不住笑得弓着身子拍起手。

比如片子里有一段，宿管阿姨喊住驮着醉酒舍友的安然，接齐啸的电话：

姓齐的，台湾打来的。

醉鬼舍友迷迷糊糊猛抬头：

你偶像齐秦找你咯。

电话一挂，宿管阿姨信以为真，按耐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探着一头卷发脑袋，扯着嗓子喊：

真的是齐秦啊？他给你打电话王祖贤知道不？

全场爆笑。

除了这种恰如其分的怀旧型八卦梗，还有男女主角情到浓时被突然打断的小小恶趣味：

齐啸刚在台上开玩笑：

每次坐电梯，都能听见电梯骂我“够淫荡”。

下一秒，就在电梯里眼神迷离，差点吻上安然，说时迟那时快，电梯准确地播出了那一句——

“going  down”的提示声。

齐啸和安然笑了，座位上的我们也笑了。

片子里还有很多埋得很自然的笑点，像打通了银幕，让主角笑起来的时候，观众也跟着捧腹，不硬不尬，有魔力。

笑之外，还有这段和我们共鸣点很多的爱情。

第一次见面，就是狂热追星少女VS大叔。

安然。

齐刘海，还带着婴儿肥的青春脸颊，一路尖叫着，突然就攀上了座位挥舞着橙黄色的围巾。一边展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笑着，一边又动情地潸然泪下。

齐啸。

已经是一个在北京开影楼的成熟男人，有恋爱多年的女友叶雨宸。他从来没意识到那一刻，他对抬头仰望的女孩，已经暗生情愫。

他只是压着新潮的鸭舌帽，憋着笑看她胡闹。下意识地顾着她的椅子，免得她太激动跌下来。

他甚至帮她拍了一张照片，说好洗出来寄过去。

看似马上就有再见的理由了，但安然却再也等不到他信誓旦旦答应的，她心心念念盼望的，那组照片。

写着地址的小纸条，丢了。

也把他们丢进茫茫人海。

我们常常和他们一样，毫无戒备，毫无理由地喜欢上一个人。

那种突如其来的喜欢，像走在路上突然闻到一种奇异的花香，欢喜却不自知。而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喜，也常常短暂得和绚烂的烟花一样，匆匆一面，可能一生都不会再相见了。

惋惜，却很日常。

再一次见面，是北师大女学生VS北上谋发展的台湾摄影师。

安然去老师家送礼，碰上了同时拜访爸爸老友的齐啸。经过时间沉淀的好感被酿成蜜糖，在他们重逢的时刻碰撞出甜蜜的糖霜。

他们惊喜地看进彼此的眼睛里，旁若无人地愣了愣神。

终于逮到机会独处，湖边聊天，笑意都挂满了眉眼，他们更深挖了彼此身上的闪光点。

他肉麻地抒发着重逢安然的欣喜：

有些人见300次也没用，有些人见3次就够了。

安然也感叹：

要是纸条没丢，我们早点见面就好了。

齐啸珍惜安然的才华，让她帮影楼的相册配文案。

安然欣赏齐啸稳妥的气质，看着他井井有条地策划着影楼活动，用几句话就把拍照时紧绷的爷爷奶奶调剂成轻松的状态——

彼此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可惜，某次电话，为了发展演艺事业主动提出分手的前女友叶雨宸，又在工作稳定后突发奇想，擅自闯入齐啸家里，接通了电话：

齐啸？我先生正在洗澡，我是他的太太，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安然认定他是个花心大萝卜，心里的傲气不允许她当小三。

电话被挂断，他们之间的感情线也断了——

仅仅一句话，一念之差。

直到临近毕业，暗恋安然的老师儿子于枫（魏大勋 饰）帮她找到报社的工作，才终于有机会留在北京。安然不是没想过，接受于枫就能光明正大拿下北京户口。

偏偏，齐啸打来了电话：

什么太太？我哪来的太太？影楼活动，真的希望你能过来。

几句蒙在鼓里的辩解，几句真诚的邀请，瞬间——

安然又被拿下，满心欢喜地奔向了他们的爱情。

这一次，他们在北京的冰天雪地里热烈地相恋，就像爱情能把冰雪融化一样。

他们一起在盖满白雪的路边吃着热腾腾的汤面，再各自奋斗在彼此的岗位上。

安然努力在报社站稳脚跟，齐啸的报社如火如荼地经营着。都是从外地来北京求前程的，他们有才华，也够努力。

安然曾笃定地觉得：

在这个人人眼睛里充带着劲儿的城市，总有一天她要让北京念出自己的名字。

齐啸看着她，满眼赞赏。

那时候的他们最快乐，眼前奔向繁星的前程，身后是温暖相守的爱人。

有个细节，和热恋中的所有男女都一样。

齐啸送安然回单位宿舍。

手牵着手像连体婴。安然笑得像小孩一样，齐啸则一脸宠溺。

和我们每个经历过热恋的男男女女一样，“送回家”这事一沾上“爱”就变世界未解之谜——

再远的路，怎么和他or她一起走，就变得那么短。明明每次回家都那么费时间，怎么有他or她陪着，时间就像会捉迷藏。

回头再回头，留恋再留恋。明明到了，却还要猛地跑回来，冷不伶仃地亲了齐啸一下。

你忍不住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感叹：真肉麻呀。

可你也会忍不住真实理解：他们那时真快乐啊。

是的，那时……不久之后，台湾传来噩耗：

爸爸突然中风，锒铛入狱的哥哥在狱中闹事。

情急之下，齐啸不告而别。

安然隔着影楼的玻璃，看见昨天还人来人往、整洁清爽的影楼，变成一个破败、混乱的景象。还有人吼她：

不营业了！

安然像每一个不说任何理由就“被分手”，“玩失踪”的女孩一样，在一片迷雾中等待。在一天天的煎熬中欺骗自己：

他，还会回来的。乖乖等着就好。

是等回来了，但同时等会来的还有分手。

她只会苦苦哀求：

我们彼此相爱。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不料，一向风度翩翩的齐啸瞪着红眼：

不要再逼我了。

齐啸冲着安然暴躁地吼叫。

安然甚至追到了机场，眼睛里充盈的泪水像蒙上了一块亮晶晶的水雾：

不要走好吗？

他，还是转头走了。

——原来，齐啸不只是一个“花心大萝卜”，还是一个绝情寡义的“渣男”。

我们常经历的，就是这样了。

年轻的时候，有眼无珠，被外表蒙蔽，只能自嘲一句：

谁还没遇见过几个渣男呀。

是心痛的故事，却也是平常的故事。普通得不值一提。

以上，是我们最常见的爱情的标准答案。

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地撒糖，就是痛心疾首地狗血收场。

但片子，提供了另一种思考——

渣男真的渣吗？

未必。

台湾生病父亲，中风的情况很严重。坐在轮椅上，吃药、上厕所、洗澡、吃饭，一刻都离不开人了。

身体坏了，脾气就差了。保姆根本管不了——

这意味着，痛风的爸爸，钱是搞不定了。

而追债的人也威胁：一天钱没还清，哥哥在监狱里一天不好过——

哥哥的债，钱能搞定，但他却没法好好挣钱了。

倔强的爸爸和不争气的哥哥像两条草绳，绑着齐啸的身体拽向完全相反的两端。

顺势也撕扯着他的精神，没得商量。

在他离开的日子，北京影楼的合伙人卷走了所有的公款，北京的事业也没了。

楼塌就在一瞬间。

这些，在齐啸接到噩耗的那一刻起，他和安然的爱情再浓烈，也注定会被拦腰折断。

就像齐啸那句：

你不要逼我。

如同一只困兽“砰砰砰”地冲撞栅栏，浑身是血。他看似在冲着安然喊，实际上像在质问老天——

困境， 怎么一夜之间就阻隔他和近在咫尺的美好爱情呢？世界上两个最亲的人为什么成了世界上最沉重的负担呢？

被拖着走的齐啸知道自己不能再给安然一个像样的未来。

他必然成为她的负担，所以他忍痛割爱。

但那时的安然，只会天真地以为，有爱，就可以在一起。

齐啸没法解释。

就像回到台湾后，有个片段拍很生活，很动人。

曾经梳着利落头发，穿着得体的齐啸，变成一个耷拉着刘海，眼皮低垂的落魄男人。随意套一件衣服就下楼买面。

面老板招呼他抽根烟。他一边等面一边和老板闲谈。

-你爸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

-北京的生意呢？就这样不做了吗？多可惜啊？

齐啸没有再回答，沉默了一会，拿着面走了。

他一个人走进小巷子，像困境对于他的包裹。他肩负重担，满身孤独，但没人懂，还是没法解释。

回到家，中风的爸爸暴躁地砸翻了面碗——

他又发脾气了。

散落一地面条还冒着热气，生活却像寒冰刺骨。

而安然呢？

后来真的让北京念出了她的名字——

成了明星主持，在北京也有了自己的安生之处。

但就像很相识于微时的情侣一样：

后来终于牛皮了，观众席没有那个人了。后来终于住上大房子了，枕边的人却不是当年的他。

片子开头的安然，连眼神都变了。

亮成星星的双眼被岁月增加了倦意。无论是疲惫还是木然，终究已经不一样了。

后来她嫁给了疼爱自己的老师儿子于枫。一晃也几十年了。

直到看见女儿送来的签名CD，她恍惚间好像又听到了齐啸在北京大雪天的夜晚，意气风发地对她说：

等我有机会去台湾给你要齐秦的签名。

那张票，也让1991的那场演唱会历历在目。

那时不知道，台上站着她爱的偶像，台下坐着她此后多年心心念念的人。

时过境迁，安然会赴约去演唱会和齐啸重逢吗？

肉叔不剧透。但肉叔讲一个真实的事：

1999年，陈升“明年你还爱我吗”演唱会。主办方提前一年预售情侣套票，恋人双方各自保存自己的一券。

一年后，只有两张拼一起才有效。

第二年，情侣席位上，空了好多位子。

买票的当下，他们一定都笃定地觉得“好着呢，演唱会散场我们都不可能散场”。

仅仅一年光景，演唱会开场了，缺席的男女却全失散了。

只有爱有什么用？

爱一个人太简单了，但成一双人太难。

所有复杂的因素构成了这些非标准答案：

齐啸背后境遇的巨大改变，让一个自顾不暇的男人亲手毁掉那份喜欢，天旋地转。

安然随着年月也悄然成长。她不再是天真的女学生，她正野心勃勃地冲击梦想……

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在疯狂运转，扭断的，崩裂的遗憾，也是爱情的另一种答案。

-明天你还爱我吗？

答案就像词里唱的：

如果可以，风里雨里都陪着你。

如果不行，没有我的日子里，你要保重你自己。

编辑：意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