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烟台,待了左右一周。岁月不长,年岁渐长,习惯了一个地方,就不愿轻易挪动,出差是此前我顶不愿意的工作之一,怕麻烦。
八小时车程,实在漫长,打开kindle消磨时光,翻了几页卡佛的短篇,无心继续,抬头望窗外,云、树、屋、人······次序滑入眼帘,旋即后移,除了时间,什么也没留下,挺好。
列车疾驰,走泰安,过济南,一路山峦起伏,绿意浓烈,6月,正是好时节。
山很近,不高,连亘蜿蜒,不觉流露出厚重来。植被繁茂,除却偶而闪过的几处赭红色凉亭外,绿的绵稠悠远。
我喜欢山,依杖拾阶而上,寻一无人处张臂狂啸,或扭曲面部作猥琐态,做一些人前不可能做的举动。深山的魅力正在于此,私密,似一界外之地,没有对比,无须意义,有的只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你,我,树,蚁,这一刻都只是活着,什么都不为,粗粝、原始、无用、自在。
至烟台,已是晚九点。站里人不多,三三两两地走,清风拂面,与同事同行,陌生、新奇此刻倒占了上风,烦闷不再。
提及山东,总会联想到豪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银,那是水浒英豪的气魄,流传至今,至少也得是,馒头、包子论斤称,高高的,动不动还要抹个零。待了几天,却不免失望,和上海唯一的区别是人少些,不用等位,其他基本一致。
我是北方人,自小吃得多,幼年时,馒头包子确实是论斤买卖的,镇子小,馒头店就这么几家,基本都认识,抹零、记账是常事,如今,都不在了,或者说,更精致了。
一日得空,信步而行,道旁多梧桐,最小也有碗口粗细,树皮斑驳,颓颓地傍着枝干,一触即落。路旁招牌有不少是中韩双语,猛然间看到,很是惹眼。烟台的交通也很有趣,凡遇到斑马线(无红绿灯),但有行人必停车避让,这在上海是不多见的,颇以为奇。
烟台,南临黄海,北濒渤海,以蓬莱、长岛为界,公司在开发区,我们看到的该是黄海。酒店距海滩很近,早起沿街步行半小时即达。烟台的日出似比上海早,4点多钟天已朦胧,5点已大亮。所到海滩,全名烟台金沙滩海滨公园,沙极细软,号称近万米,不知确否。砂石沿海岸分布均匀,距岸越近,越绵密细小。
毕竟是出差,游得仓促,不及细看,只是匆匆一瞥。
后在一同事的朋友圈看到沙滩上还有一鲸鱼(据说是抹香鲸,不识)塑像,蓝绿色,金属质地,首尾翘起,如弯弓,一鳍张开,中段没入沙滩,作跃起状,初看为之骇然,再看却有种无力感。沙滩上的鲸鱼,除了死亡,还有别的选择吗?腾蛇乘雾,终为土灰罢了。
出酒店,沿长江路西行,约5分钟,到天地广场。与其说是广场,更似一公园,占地极大,绿植繁复,不能尽识,除草坪外,多为观赏性常青灌木。公园中央部分,呈阶梯状下沉,似盆地,面积不小,此处才是真正的天地广场所在。黄昏时分,附近男女老少齐聚于此,遛弯,闲聊,消食,最主要自然还是广场舞。烟台的广场舞似与别处不同,团体分明,颇具规模,同一块场地,根据衣服颜色可以明显看出阵营,乐声交杂,舞步竟不见其乱,可见平时训练之有素,纪律之严明。还有一群大爷在旁边唱美声,功放、音响、麦克等设备,一应俱全,短袖衬衫,掖在腰际,头发油亮,齐向后拢,一身人民公仆打扮,极有气势,音浪太强,不敢趋近,只好躲着瞧。少女三两同行,踮着脚往闹处挤;情侣们自有其乐趣,不愿被打扰,游离于这热闹之外,却也并不走远。人来人往,歌舞升平,好不快活。
夜幕降临,梧桐遮月,海风徐徐,虽靠海,但湿气不重,反觉清爽,很宜居。
返程,仍是高铁,和美女同事邻座,零食、闲谈、看书,闲闲散散,不觉间路途已过半。经徐州时,遇大雨,雨打在车窗上,并不滑落,却向后飞速游走,汇成一条横线,与车身平行,别有一番生趣,我喜欢下雨又不用淋雨的天气。
17点左右抵达虹桥,人头攒动,空气湿热,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熟悉的烦躁和黏腻感,我喜欢烟台,但习惯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