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消失的窑洞灵魂:周湾传统窗花 (下)

周湾窗花同三边剪纸一脉相承,有以下特点。

样子小巧:因为要贴在36孔窗户中,每幅作品尺寸不大,以巴掌大小——约十多公分左右大小为主;线条纤细、抖毛如尖:

所剪出的线条越细越匀称越好。“毛毛”造型采用半月形,中间以阴剪方式剪出一头尖细的三角形形状,三角形尖越细越好、越均匀、越密集越好。“抖毛毛”的纤悉程度成为衡量女子心灵手巧的标准,谁符合这个标准会被公认为手艺最好,会得到同龄女孩的赞誉,就如同当下“颜值”高一般;

第三,窗花内容具有最原始最普遍的寓意:这一点同其他地区的剪纸有相同处,比如以动物为主的窗花中鱼多次出现寓意年年有余;老鼠偷瓜本是一件让人恼火的事情,民间俗成认为老鼠和瓜仔多,老鼠偷瓜寓意多子多福;第四,窗花样式多样,有窗心、窗角子、窗顶、窗门等窗花。谁家贴的越完整越显示谁家光景好、日子红火。

过去,陕北好婆姨们的标准是“一看窗花二看绣”, “养女子要巧的,石榴牡丹冒铰的”这句民谣流传至今,意思是判断谁家的女子聪明灵巧,就看她的剪纸技艺是否精妙。

黄土高原俗语“男人忧愁唱曲子,女人忧愁哭鼻子”。哭过笑过后,她们拿起剪刀,边哭边唱边剪手中的红绿纸,婆姨们沿袭着老辈人的风俗习惯,每到农历春节,要在36孔窗户上贴上红艳艳、绿缨缨的窗花增添节日喜庆,寄托节日的祝愿、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你瞧:一只骑在马儿身上的猴——马上封候;莲花下一对对溪水的鸳鸯——百年好合永不分离;吐着芯子的蛇缠住大白兔——要想富蛇盘兔;鱼儿戏莲花——莲(年)年有余;石榴被老鼠啃出了籽粒——多子多孙;竹蓝中盛满石榴佛手——九石榴一佛手,多福长寿……美好的寓意让观赏者联想翩翩!

周湾妇女心灵而手巧,但大多沿袭“样子”剜剪窗花,很少有独立创作。只有少部分具有绘画才能的妇女才敢自己画窗花样子,家住宁家洼村的陈英能自己画窗花样,有时候不拓样子可以即兴创作。

陈英从小爱好剪纸,是十里八乡剪纸能手,受艺于她奶奶,技艺成熟于中年,上世纪70年代下方到到陕北的中央美院教授靳之林在吴起县文化馆举办剪纸培训学习班,培训期间,陈英得到靳之林教授的指点,是远近闻名的剪纸能手,她的剪纸作品在延安地区得过诸多奖项,反映陕北剪纸的图书收录了她不少作品。

陈英40多岁技艺成熟之后失去心爱的女儿很少拿起剪刀。新世纪后,在政府主导下陈英在新农村开办过剪纸培训班。陈英过世后随着城镇化推进,剪窗花这一习俗在村庄逐渐式微。

家住宁家洼井湾的高凤兰和陈英同村,参加过靳之林县文化部门剪纸培训,她的作品传统意味浓厚,被行家称为“古时代花匠”、“民间剪纸高手”。

高凤兰女儿贾彩虹传承了周湾民间剪纸、刺绣艺术,学生时代时剪纸作品就得到诸多奖项,目前成绩斐然。

新世纪后,贴窗花逐渐在村庄消失。居住条件的改变,人们放弃了窑洞居住,搬迁到玻璃窗户的新住所,玻璃窗户不像麻纸窗户每到新年前要重新换新,贴上窗花后不好清洗;

物质丰盛后人们精神追求的变化,老一辈会剪纸的妇女眼花手拙,已经不愿费神剪窗花,中年妇女大都忙家务或坐麻将场,剪窗花没有经济效益,很少有妇女坚持剪窗花,出生于90年代后的女孩以玩电子产品为主,没有人热心于剪窗花;

城镇化、工业化使得民间艺术失去了农耕文明的土壤,经济发展中窗花的实用价值渐行渐远,青壮年以进城为新的追求。

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主要是针对民间,是对民间生活艺术的挖掘、保护与再现。吴起周湾剪纸这一古老的民间艺术在经济化、城镇化下的现状逐渐式微,政府以及文化决策者应科学引导、正确保护,使得这一传统的民间技艺得以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1994年正月,宁家湾村,透过贴着窗花的窗户下玻璃向外张望的两个孩子。 玻璃后有录音机。在那个年代,录音机是家庭比较流行的“大件”。其时贴窗花的人家比较普遍,没有刻意去记录。几十年间这一传统已经消失


1994年正月周湾镇胡塘村,窗花前留影的孩子


1996年冬,周湾镇侯渠庄,我请善长剪窗花的小宽婆姨剪窗花,她的两个女儿很好奇


1996年冬,周湾镇侯渠庄,小宽婆姨剪窗花,她的孩子很好奇


1996年冬周湾镇侯渠庄,小宽婆姨剪窗花,她的孩子已长大,善剪窗花的她永远离开了村庄,她的窗花已被我收藏


1995年周湾镇胡塘村,姨娘家的女儿在窗花前。窗心是剪纸的一种


2011年正月,陈英坐在土炕上。她的离世,使得当地窗花继承乏人


2006年正月,王树湾村最后一家贴窗花的人。我走亲戚,无意看到这户女主人贴窗花


母亲贴窗花吸引孩子看。童年贴窗花的这个传统是否给他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2006年正月,王树湾村贴窗花的女主人


2006年正月,王树湾村最后一家贴窗花的女主人在分窗花


2006年正月,王树湾村最后一家贴窗花的女主人  。十年后的2017年我又去了这里,她眼花已不在剪窗花,那个小孩已长大,不记得我拍他看窗花
2005年正月,定边县新吉庄贴窗花的人家


1995年正月,手巧的常青婆姨在窗户上画窗花。拍摄时不会取景一直认为这是一幅不成功的摄影作品,现在看,前景的电视锅、凌乱的电线、手写对联、含苞欲放的手绘花朵,无不显示出主人对美好生活的热爱。再想拍出这样的作品已不可能。这是摄影的魅力!

作者简介:景周(侯景周),吴起人,从事过教师编辑记者等工作,喜欢写作、摄影、绘画,作品发表于地方、省市、《光明日报》等媒体。西北大学艺术学院,职业技术学院外聘专业老师。出版文集《家住长城下》《沿着长城走西口》《告别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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