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上元之夜,处处是一派繁华热闹,街市可谓如昼,这长安城街道两旁尽是花灯之物,人来人往,不息不绝。
长安城最负盛名的莫属久香阁,放眼天下,没有比久香阁再大、再精致的酒楼了,这酒楼一共三层,越往上越是雅间,这第三层自然是达官显贵、皇亲国戚之类。第三层,雅间别致,淡墨留香,雕梁画栋又不失小桥流水之意,玉箸金碟,尽是贵气,这些人衣着华美,气质绝尘。
而这最突出的便是在窗子旁饮茶的一位公子,只一个背影,也是清风拂地,颀长身姿,挺拔俊郎,一头长发散在白色锦袍上,清逸无二,玉树临风,这些人和这白衣公子一比,便也失了神色。白衣公子俯瞰人世繁华,手中执觞,不言不语,不悲不喜。
“让开,让开,玄王府的车子你们也敢挡。”一辆被玉石珍宝装饰的大马车朝人群驶来。一孕妇在马车前想挪开,却因身子笨重迈不开脚,顿时闭上双眼,这时,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从旁树上一跳,抱了这孕妇转身跃起,而后轻放于地上,孕妇感激涕泪,人声鼎沸,皆是为这女子叫好。
这女子将藏在衣袖中的手轻轻弹出两颗果核,速度极快,旁人瞧不出端倪,这果核恰打中马腿,马儿摇晃不止,这大马车中的人便摔了出来,果核一反弹,打在这人脸上。“该死的鬼奴才,敢打本王,给我滚出来。”这玄王大怒,命侍从逮捕扔果核之人。“启禀玄王殿下,未发现歹人踪迹。”
“好,好,来人啊,把这些聚在马车前的人都给我抓了,严加拷问。”玄王吼着,侍从们便拿出佩剑围住马车前的百姓。“打你的便是我,倒可惜,费了我两颗上好果核。”面纱女轻盈一笑,轻功使得极好,话不落音,便落在了这匹宝马上面。“我看,这马儿不错的很,可惜啊,跟错了主子,不如跟了我去寻个好主子。”面纱女轻拍马背,人群竟自觉让出一条大道,马儿飞快的向前驶去。
“来人,通知玄门黑刺,给我抓到这小贱人,碎尸万段,把首级提来见我。”玄王脸上青筋突起。“是,属下这就去办。”玄王身旁的黑衣侍从便飞也似的跃上屋顶,沿着屋顶一路狂奔。
“有意思的很啊。”久香阁楼上的白衣公子轻放杯盏,拿起身旁佩剑,在桌上放下两锭金元宝,便从窗子一跃而下,顺着面纱女驶去的方向,一路施展轻功,这轻功是极上层的,白衣公子衣襟未有半分尘土,当真是凌波微步,内力深厚。
马儿此时已停在长安城外的郊野,面纱女从马上跳下来,抚摸着马儿缓缓说道:“好马儿,对不起啊,刚刚用果核,有没有打疼你啊?只是那玄王嚣张暴戾的很,我想教训他一顿,却连累了你,这样吧,我帮你换一换模样,等那狗玄王派人追杀我时,就不会祸及你了。”面纱女从衣衫中拿出一白玉瓶,从中轻捻些许抹在马毛上。“马儿,这东西可没毒,这是我自己弄的好东西,它可以让你的毛色变化,好了,你现在和之前模样不同了。我喜欢你的紧,不过我到处惹事,你跟着我倒不妥,一会儿,吴家马帮从此处经过,你便跟着吴大哥走吧,吴家马帮是有名的养马训马的家族,跟着他,你不会吃亏,况且我救过吴家夫人一命,就是瞧着这面子上,他们也不会亏待于你。”
“驾驾驾,吁……”一队驾马的人停了下来,带头的男子向前行礼,后面众人也跟着一礼。“阿禾姑娘,怎那么巧,在这郊野之地遇上了,姑娘近来可好?”“好的很,夫人最近如何?”面纱女轻弯身子回礼道。“托姑娘的福,如今痊愈了,我们吴家,受了姑娘的大恩,以后姑娘有何需要。我马帮上下自当赴汤蹈火。”吴帮主正色。“江湖中人,客气作甚。吴大哥,我这有一匹好马,送您了,帮我好生照看着。”面纱女眉眼上扬,瞧着马儿甚是不舍,随即转身朝林中行去。藏于树后的白衣公子跟了上去,眼中一顷芳甜乍现。
林中深处,异常阴森,杀机四伏,几只乌鸦在嘶叫,凄切不止。“出来吧,躲着算是什么东西。”面纱女说着,眼睛瞥到石头旁,从袖中抽出长鞭,闪电般直击石头,石头破裂,几名黑衣人有的从树上跃下,有的从石块后移步到面纱女面前。“得罪玄王,呵,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为首的黑衣人冷眼嘲笑。“哦?是吗?我当玄门黑刺是什么厉害角色,不过是几个口出狂言的无名小卒而已。”面纱女淡定而语。“大胆贼人,报上名来,好让我们杀明白。”另一名黑衣人吼着。“纪清禾,听清了吗?”清禾摸了摸手中的长鞭。“原来她叫纪清禾,清禾,好。”白衣公子嘴角上扬。
刹时间,黑衣人一起袭向清禾,清禾长鞭一挥,挡住剑气,黑衣人将清禾围住,一名黑衣人从袖中拿出一个瓶子滴在剑上。“黑煞毒血,呵,对付我一人,用上了这等毒物,倒是有心了。”清禾佯作镇定,实则心旌起伏难定。
这黑煞毒血是从北疆传来的毒物,由五步蛇血、蝎血、鹤顶红等剧毒之物熬制而成,而且最要紧的是里面有北疆王室特有的剧毒花草“断肠花、离心草”。这毒物滴在剑上,这剑莫是碰上她,只是碰上她衣衫,也便没命了。“玄门黑刺,果真歹毒。”清禾扯下面纱,一心使鞭,这长鞭便如烟花般四处发散,清禾身姿曼妙,使鞭境界到达如此地步,已非常人所及。“呵,面纱之下还有人皮面罩,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模样。”树后的白衣公子瞧着清禾不禁心奇,倒也担心她有不测,毕竟这玄门黑刺非泛泛之辈。
纪清禾戴着师父制作的人皮面罩,来到长安城闯荡,一来是因清丽绝世,容貌极美,以本来模样示人,只怕会惹得一众男子起了歹心;二来是清禾四处惹事,到非常之际,扯下那面罩,还有周旋逃生之策。一般人倒瞧不出清禾的人皮面罩,玄门黑刺这等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刺客都瞧不出,可见白衣公子身手了得至极。
毕竟是女儿身,而这长鞭又难使得很,使长鞭要一直有内力输出,力气小了,哪有杀伤力,和黑衣人对峙这般久,又要忌惮剧毒,清禾体力渐渐不支,一名黑衣人一剑直刺清禾,旁边几名黑衣人也急攻急出。
清禾一时抵挡不住,白衣公子从树后施展一招百步凌波,挡在清禾面前,眸子的俊逸沉深当世绝无二人,那黑发飘飘,一缕发丝拂在清禾脸上,清禾的脸顿时红润。白衣公子一掌打出,掌风把黑衣人打到三米之外,几名黑衣人殊死一搏,竟都将黑煞毒血洒于剑及黑袍上,向白衣公子和清禾冲来,白衣公子抽出佩剑,右脚往后一移,两手握住剑把,长剑直刺一名黑衣人胸膛,那名黑衣人立时毙命,剑越来越快,剑风醇厚无比,其余黑衣人也倒于地上。
“多谢阁下相救。”清禾瞧向白衣公子,那白衣公子唇朱齿白,丰神俊朗,清禾顿时瞧呆了。白衣公子不言,瞧向二十米外的高树,低声语道:“何人?还不出来一现。”
“你这小子身手不错,只是这女娃怎的还戴着人皮面罩,你和云游散人是何关系?”那棵高树上的女道人边说边飞跃至二人面前。清禾眼珠一转,随即一礼:“清禾见过师叔——一则道人,云游散人确是吾师。”“嗯,你这女娃倒是机智,说说你怎知我便是一则道人。”“师叔和师父皆列于江湖十大高手榜,从师叔的轻功及内力便可见出,在二十米外仍能知晓刚刚我们的一举一动及武功招式。况且师父近年来想念师叔得很,常和师侄谈起师叔,说您气质超群,无欲无求,逍遥自在,武功高强……”清禾笑着,分外迷人。
“小丫头,难怪师姐她喜欢你、心疼你的紧,连这宝鞭都传于你,就是我见了,也喜欢你得很,师姐早前和我书信说收了一个徒儿,这徒儿秀美俊俏、可爱机智,又极有慧根,哈哈,今儿一瞧,便觉是你,但不敢认啊,刚刚你遇险,我本想相助,岂知这小子先我一步。”一则道人说道。
这云游散人和一则道人是师姊妹,二人皆看破红尘,一身武艺,四处云游,无欲无争,颇有盛名。这纪清禾便是云游散人的唯一徒儿。“师侄啊,我这有一把宝剑,送你了,这把宝剑是你师祖传于我的,我如今有这拂尘,宝剑传于你,不可不收,你可是师姐和我唯一的徒儿。”一则道人笑着看向清禾。清禾接过宝剑,微微一礼。“师侄啊,有事便去一则山庄寻我,我这便回去吩咐,倘我未在山庄,我山庄之人也会速速告知我,还有,把这宝剑示于义武门,他们也定帮你,义武门和本门派交情甚好。义武门老门主已经仙逝,如今的门主是个年轻后生,莫说,和你倒挺般配呢,师侄,哈哈。”一则道人便施轻功至林深处行。
“想不到你师从高门。”白衣公子淡然一笑。“什么叫想不到?”清禾理直气壮。“从你的举止行事,你师父师叔无欲无争,你倒好,四处惹事。”“我那是匡扶正义,是江湖中人该行之事。”清禾与白衣公子四目相对。
“对了,你救了我,我请你去烟雨阁如何?长安城的男子争相去的地方,便是有银子,也有人进不去,哈哈,我和烟雨阁的头牌还有老鸨熟识,对,莲芷、苡香、苑芜,还有柳什么,记不得了,我都认识,到那烟雨阁,你只管当自己家。”清禾眼色飞扬。“那烟花巷陌之地,你一女流之辈,去那作甚,我不屑去此地。”白衣公子说道。“那不是什么烟花柳巷之地,那里的女子卖艺不卖身,个个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精通得很,或许那里的下层女子禁不住诱惑会和男子那样吧,但我所结交的都是高雅清脱之人。”清禾说着。
“你摘下这面罩,我便去。”“喂,是我请你,你还让我摘面罩,你你你,不过是救了我一次,再说,你不救我,我师叔也会救我。”清禾狡辩。白衣公子抬脚便走。
清禾摘下面罩。“回来啊,摘就是了。”白衣公子回过身来,只见清禾清丽脱俗,不施粉黛,足以倾城,涨红的小脸甚是俊俏可爱,柳眉轻飘,二人的眸子相碰到一起,竟定住了,二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白衣公子瞧到清禾眉间的一颗红痣,这红痣让他想起来九年前慕家的那场灭门惨案,是他亲手放走了慕家唯一的后人。
“不,不会,怎会那么巧,这天下眉间有红痣的女子多得去了。”白衣公子想着。清禾也顿感眼前这公子好似见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