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海》中海明威的生态矛盾观

海明威是20世纪最伟大的作家之一,一生创作了大量的小说,曾经获美国普利策奖、诺贝尔文学奖等。他是一位与大自然联系十分密切的作家,他关注人类的生存环境,其作品《老人与海》反映了人与自然的关系,蕴含着丰富的生态内涵。一方面他热爱自然,尊重自然;但另一方面,他又有着征服自然,控制自然的人类中心主义思想。


1.热爱自然与破坏自然的矛盾


海明威热爱自然、接近自然,他认为大自然是最理想的栖息地,这种对自然的热爱之情也体现在他的作品中。

海明威经常在作品中描述令人赞叹的自然美景,在《老人与海》中,海明威描述了迷人的自然风光,“远远的陆地上空,云块像山冈一样耸立着;海岸线变成了窄窄的绿色。海水呈现出一种特别的深蓝,深的有点发紫了”。小说主人公桑地亚哥作为一名渔夫,接触最多的就是大海,每天清晨出海的时候,他看到大海,看到一群群海里的生物,就感到很快乐。他把大海比作女性,欣赏她的美丽也包容着她的残忍。可以说,他的生命就是大海所赋予的,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大海的馈赠,所以老人对大海的感情是非常浓厚的。而对于海上的生物他也表现出浓浓的喜爱之情。他特别喜欢飞鱼,因为飞鱼是他在海上的朋友。他觉得那些柔弱的鸟儿非常可怜,它们常常飞来飞去地去觅食,但往往一无所获,桑地亚哥甚至觉得它们比自己还可怜。老人还非常担心海龟的命运,因为人类一直对海龟特别残忍,经常杀死海龟并剖开它们的心脏,每到这个时候,老人就想到自己也有一颗这样的心脏。有两只海豚游到他的小船旁边,他通过喷水声和翻腾声就能很细致地分析出哪只海豚是雄性,哪只海豚是雌性,如此细致的观察,足以表明老渔夫对海豚的喜爱之情。对那条大马林鱼,桑地亚哥把它称作兄弟并说“鱼啊,我爱你,非常尊重你”。在这里,无论是大海还是海里的飞鱼、飞鸟等一切和大海相关的生物,都成了桑地亚哥的朋友,他们已融为一体。通过对桑地亚哥与自然生物的关系的描写,表达了海明威热爱大自然,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思想。

虽然海明威对大自然有着特殊的情感,但是他对自然并非总是如此的和善,他在热爱自然的同时又常常破坏自然。海明威喜欢捕鱼和狩猎,常常以此为乐,他一生捕杀的动物种类之多着实惊人。


在《老人与海》中,虽然桑地亚哥称那条鱼是他的兄弟,会为“这条没东西吃的大鱼感到悲伤,但是要杀死它的决心绝对不会因为替它伤心所减弱。”最终,老人想尽办法拼了全力杀死了这条大鱼。小说中写到“老人一只脚踩住鱼身,倏地一刀从肛门直剖鱼下颌。接着他放下刀子,把内脏掏干净,把腮拉下”。老人对待大马林鱼是如此的残忍与无情。不仅是桑地亚哥,那些渔夫们每天都会捕杀大量的鱼,“当天有收获的渔夫都已回来了,他们有的把大马林鱼剖开,整片儿排在木板上,然后让两个人各抬木板的一端,摇摇晃晃地送到收鱼站—那里的冷藏车会把它们运往哈瓦那市场;有的把鲨鱼除去肝脏,割掉鱼鳍,剥去外皮,然后切成一条条送到海湾另一边的鲨鱼加工厂去,以备腌制。” 很显然,这些渔夫捕鱼并不是为了自己食用,而是为了获取更大的物质利益,渔夫们通过不断地向大海索取来获得利润。小说还写到,这些年轻的渔民拥有精良的工具,如大型船只,坚韧的渔网,锋利的鱼叉和吊钩等,他们不仅捕获了大量的金枪鱼,还捕获了鲨鱼等物种,一刮风就飘来的浓厚鱼腥味就是他们获取丰厚利润、破坏自然的铁证。

2.征服自然与和谐共生的矛盾


海明威是一位不仅有着强烈生态意识,又有着人类中心主义思想的矛盾体。海明威热爱大自然,但是在他眼里,和人类相比,自然及自然界中的一切生物都处于边缘地位,人类才是世界的中心,人类总是通过打败自然来确立自己的价值。

在《老人与海》中,主人公桑地亚哥出海捕鱼的行为就是他征服自然的一种表现。桑地亚哥不仅希望通过捕鱼满足自己的生活需求,还希望借此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并实现自己的价值。然而,小说开头写到这位老人已经84天没有捕到一条鱼了,即使是一直跟着他的小孩马诺林,也因为老人这么多天没有捕到鱼而被父母带走了,并给他找到了新的渔夫。尽管马诺林时常帮助老人,但老人的生活还是非常的窘迫。面对生活困难的压力和其他渔夫对自己的轻视,老人从不沮丧,也从未丧失过信心。第85天老人驾着小船前往深海捕鱼。这次老人遇到了一条力量特别大,同时机智又聪明的大鱼,老人把这条大马林鱼看作是自己真正的对手。“它比这小帆船还长两英尺,”老人说。面对这么一条沉着、机灵又强壮的大马林鱼,老人与之进行了殊死搏斗。在斗争的过程中,桑地亚哥忍受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渴了,喝点冷水,腿抽筋了,咬紧牙关忍住。每当他精疲力尽想要放弃的时候,他总是对自己说: “我必须要制服它,感谢上帝,它没有我这个要杀害它的人聪明,”反映了人类征服自然和张扬自我的勇气与意志。经过两天两夜的较量,老人靠着坚强的意志最终战胜了大马林鱼。

在返航回家的途中,老人被一群大鲨鱼围攻,“鲨鱼飞速地逼近船艄,开始袭击大鱼;两条鲨鱼一道来到跟前;另一条鲨鱼正在帆船下面用嘴撕扯死鱼;午夜时,鲨鱼成群袭来。”尽管鲨鱼的进攻一波接着一波,且来势汹汹,但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胜利果实,桑地亚哥仍然没有放弃,他利用鱼叉、短棍、船桨、帆脚索,船舵等等作为武器,沉着应对着鲨鱼群的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一次又一次地把鲨鱼群击退,表现了人类征服自然的毅力与决心。令人惋惜的是,大马林鱼大马林鱼最终被轮番进攻的鲨鱼群给吃掉了,桑地亚哥只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把它的骨头带了回来。从生态批评的角度看,自然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人类永远无法战胜自然。老人桑地亚哥虽然杀死了大马林鱼,取得了暂时的胜利,但随后而来的鲨鱼群却将马林鱼全部吃光了,只剩下了鱼头和鱼尾。虽然海明威赞扬了老人桑地亚哥的硬汉精神,但这位老人在人与鱼之间的这场战斗中还是失败了。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通过这样一个结局说明人在与自然的搏斗中难逃失败的命运,阐释了人类最终无法战胜自然的宿命思想。

“夜晚的寒气让他的伤口和身上所有用力过度的地方都在发痛。我真不想再斗了,他想。我真的希望······”这表达了海明威期许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观,在与马林鱼的搏斗中,桑地亚哥甚至说“这条鱼也是我的朋友”,“我从没遇到过这样伟大的鱼。不过我必须把它弄死,我没得选择。不过我很高兴,因为我不必去弄死那些星星。”想想看,如果人必须每天去弄死星星、月亮,那该多糟,他异想天开起来。那会是多么悲惨的事情啊!好在我们很幸运,不必为了谋生和星月作对。他想。自然界的相互残杀让桑地亚哥无法忍受。桑地亚哥热爱大自然中的各种生命形式,就是在与马林鱼和鲨鱼搏斗时,他也表现出深深的喜爱之情。他赞赏马林鱼的强壮和冷静,赞叹它面对自己时毫不畏惧和信心十足。同时他也承认马林鱼比我们更崇高,更有力。他不光对马林鱼如此,对于想要吃掉马林鱼的鲨鱼也是充满着敬畏。这是一条体格极大的灰鲸鲨,老人认为它的一切都很美,背部为海蓝色,腹部为银色,皮肤光滑而美丽,充满对灰鲸鲨的赞赏之情。桑迪亚哥尊重所有非人类生命,将这些非人类生命视为与自己平等的兄弟,认识到人与自然的相互依赖,人的物质与精神生活是离不开自然的,人类应该珍惜自然,不能凌驾于自然之上,而应该融入到自然中,唯有如此,才能建立起与自然的和谐关系。


《老人与海》在桑地亚哥的梦中展示了这样一个场景:薄暮中,狮子们在沙滩上嬉戏玩耍,老人爱它们,正如爱一直跟随他的小男孩马诺林一样。老人的梦看似平常,事实上,展现的是一幅人与自然和谐美好的画面。在老人的梦中,有大海,沙滩,山脉和河流,人和动物,这些都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组成一幅和谐的图景。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老人的内心深处是希望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这也是海明威内心的渴望与期盼。

桑地亚哥对自然的态度是矛盾而复杂的,他热爱自然,尊重自然,将自然界的生命个体视为自己的朋友,但另一方面,他又有着渴望征服大自然的欲望,想通过打败自然来证明自己力量的伟大,从而在精神意义上获得自我实现。这体现了海明威对自然的矛盾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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