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熟了

前日给爷爷打电话提及家中的麦子,爷爷高兴地说今年的麦子熟得很好,又是一个丰收年。

农村的孩子对麦子的情感是无法言喻的,现在的孩子或许感触较少,犹记得小时候,每到六月份,村子里便开始了如火如荼的麦收活动,六月的太阳火辣辣的,麦子的香味在空气里发酵,沁人心脾。男人们光着膀子,一条毛巾随意搭在肩上,他们猫着腰,抡起镰刀,头也不抬地往前赶着割麦子,偶尔擦擦被太阳烤得发黑褪皮、大汗淋漓的脸和背,只听得“嚓嚓嚓”秸秆倒下的声音,一垄麦子便割到了头。

这个关键时候,女人们必须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变着法地给当家人做好饭吃,能干的女人也照样下地干活,做饭的重任便落到了婆婆身上,我特别佩服农村的女人,她们大多勤劳、朴实、能干,她们的一生有不同的分工,每个阶段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活到老,干到老,一刻也不歇着。

我和姐姐也难逃此“难”,被迫参与到这场巨大的麦收活动中,姐姐稍大几岁,便当半个大人使唤了,我和弟弟负责拣遗落的麦子,父亲为了鼓励我们便规定拣一把麦子给我们发一毛钱,一中午下来可以挣个五六毛钱,买个冰棍吃。现在想想,这是人生第一次从劳动中收获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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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割完后要送到麦场进行碾场,把麦穗摊均匀,用三轮车拉着石头碾子,一圈圈地转着碾压,目的是为了使麦秸和麦穗分离,再后来有了脱粒机,不过全村统共就几台,只能每个生产队轮着使用,脱粒机昼夜不分地工作,村里人也昼夜不停地劳动,往往大半夜还听得见“隆隆隆”的机器声,六月的时间如黄金般宝贵,容不得半点懈怠和浪费,左邻右舍互相合作,你帮我,我帮你,在干活中培养了深厚的感情。村里人的感情是朴实纯真的,谁家有个什么事去帮忙,只是出于情分而未掺杂半点功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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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之余,男人们总是聚在一起喝上一杯啤酒泡冰块,互相借火抽根烟,说几句玩笑话,一天的劳累便烟消云散了,农村的男人内心是强大的,他们似乎永远不觉得累,再苦也不抱怨,像一头老黄牛,默默地付出着,撑起整个家庭。

之后就是晒麦子了,把麦子均匀地摊成薄薄的一层,时不时地得翻动着。有经验的农民抓几粒麦子放在口中只听得咬得"咯嘣脆"的声音就证明麦子晒好了。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最怕的就是遇上雷雨天,天一阴,人们便立马紧张起来发动全家老小一起装麦子,大街小巷一致响起木锨摩擦地面的声音,扫帚扫麦子的声音,麦子倒进袋里的声音,大人责备小孩的声音,嘈嘈杂杂,好不热闹,赶在雨前收起麦子的都暗自庆幸自家出手及时,如若救场不及,几天的辛苦便都白费了,遭殃的人又会发愁。没办法,农民是靠天吃饭的,当然得看天的脸色了。

最后一个工作是扬场,这是技术活,同时也需要个好天气,得有风,但风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所谓天时地利人和,顺着风向,男人用木锨抡起麦子,一些秕粕便会被风吹走,等麦子落地的时候,女人再用扫帚把残存的秕粕扫在一边,这项工作一完便可装袋进仓了,遇到好的收成,除了供足全家吃饭,盈余的可以粜去补贴家用,一些质量不好的一般都被换成了其他的吃食,比如西瓜,忙活了大半个月,甜到透顶的西瓜可是必不可缺的降暑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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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流行的歌叫做《风吹麦浪》,“远处蔚蓝天空下,涌着金色的麦浪,就在那里,曾是你我爱过的地方”农民可没有那样的小资情调,不会在麦地里谈情说爱,他们对麦子的感情是纯粹而忠实的,就像忠实的信教徒,守护着自己的麦地,播种、除草、浇灌、施肥、收割。一年重复着一年。

又是一年麦收时,虽已好几年未参与麦收,但心中仍牵挂着记忆中熟悉的味道,思念着生我养我的土地,祈祷着风调雨顺,家乡的父老乡亲喜迎丰收。

谨以此文纪念童年的劳动生活,愿出门在外、走出农村的游子勿忘生命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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