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次提前从济南铩羽而归之后,时隔一年,我再次购买了专程去泰安的车票,依然是一夜的快速车,这一年中我已经习惯了学会如何一整夜在硬座上安然的入睡,如何通过反复伸出和收回双腿来换取空间,如何在硬座上快速而有效地解决生理问题,理所当然的,我毅然选择了硬座。
一夜无话的旅程之后,抵达了泰安站。下车后,在车站约是左转方向,有些便宜的家庭旅店,一番讨价还价后以20元的价格得到了休息五小时的床位,或许是因为嘴甜,老板娘还送了我一根登山棍,我叫它“龙头梨花登山伏虎杖”。年轻是一种资本,3小时候,神采奕奕的走出宾馆,有阳光照在我脸上,我仿佛能看到身后老板娘的赞许的眼光,大概是因为我及时的腾出了房间没有影响她接下来的生意吧。
于公交站附近的便利店,采得红牛3罐,瑞士卷一大袋,自信的踏上公交车,选择了最前方的位置,因为可以第一眼看到巍峨泰山。众望所归的,我坐反了,尴尬的无所适从坐上另一班车,中间还得以吃了午饭,咬牙切齿的诧异于这家的牛肉面是我见过所有兰州拉面里牛肉最少的,万幸面条还是不少。
几番波折后终于来到泰山脚下,穿过一段繁华的商业区,欣赏了全国都有的XX特产XX糕,并将其比较后,肆意的点评一番,昂首挺胸的在山脚下立下壮志,三小时上山,去他娘的专家建议,我这么厉害,说三小时就三小时。六小时后到了山上的我想给自己一嘴巴子,想问问自己“你为什么让我来受这罪”。
山上约半小时后,我在宾馆讨来的登山杖就此折断,我终于明白老板娘那意味深长的笑,哦,别怕,前方路上还是很平缓的。重新购得登山杖2.0后,一步一个脚印的登山,路遇古人石刻便拍照留念,途径流水潺潺便合影留念。
一小时后,我喝了第一罐红牛,吃下两个面包,坐在两旁的台阶上,精神略有恍惚,这时,我知道,我感冒了,看了看自己不符合时令的牛仔夹克,我着急了,要不要坐缆车?或者中天门就下山?就我而言,遇到突然地选择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先走着,到时候再说。
两小时后,我喝下第二罐红牛,吃的只剩下两个面包,因为太饿,我吃掉了一款泰山特色美食,煎饼卷大葱,老天在上,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大葱,身为一个纯正的东北人,我不吃葱姜蒜,但我发誓,吃了此葱,世间再无葱。分享一个有趣的故事,路上偶遇“泰山灵芝煮鸡蛋”的煮鸡蛋,嬉笑之余,余下的半小时我又开始思考,如果是真的呢,千年前的这里,帝王将相,文人墨客,贩夫走卒,商贾士农,有多少人以在这里留名为荣,那时的这里还没有路灯、自来水、甚至没有登山的台阶,或许山里的人们就是用山中挖的灵芝煮着自己鸡蛋,毕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那么,到底是先有了泰山,才养育了泰山人?还是先有了泰山人,才有了岱岳呢?
三小时后,我喝光了所有红牛,吃掉了所有的面包,并在中天门补充了红牛,这时候,我发现我开始亢奋了起来,我知道,感冒加上红牛的双重化学反应让我不对劲了。我现在还有一个选择,下山,住店,养病,然后灰溜溜的滚回天津,但是,自己说出去的话总要给自己留些脸面,别打自己总是不会错的,那么,就走吧。
四小时后,我和周围所有的人一样,没有了欢声笑语,都走到这了,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有什么心理波动了,因为感冒加上爬山,身上热的难受,索性把外套脱了,穿着半袖继续。这时候,已经没有了古代文人骚客所留下的石刻,我不怀好意的猜测,是不是他们到了这里也累得没心情在写了,但又一想到那些咏颂玉皇顶、南天门、日出、日落的名句,默默地把自己的嘲笑话咽回肚子里。人与人的差距约是如此,他们能将路上的苦累积蓄,于山顶迸发灵感,咏出千古名句,我只能讲苦累积蓄,对前人进行恶意悱恻,对自己感到悲哀,再次进行忏悔。
五小时后,能遥遥望见南天门的标志,但这条登天路着实的吓到我了,几乎是垂直的一条路,像望着天空一样望着南天门,我想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叫做“南天门”了。一段路,想来平地不过十分钟路程,走走歇歇,一小时后,我站在南天门下,向下望去,心神荡漾,如此厮是,当为人生一大幸事,君王登岳封禅,文人登临咏颂,侠客登峰顿悟,布衣登山不逊于此,亦心潮澎湃,敢问世间君王多乎?文人几何?侠客亦然,唯我布衣,世世代代,此间,当为布衣之天下。
六小时后,我在玉皇顶上,歇下来的我买了一块塑料垫一件军大衣,选了靠近山崖的一块空地,因为那里人少,可以凸显的我的绝世独傲,当然,我还是太年轻。环顾四周,通过小视频记录了我的装逼之后,我就歇下了。
再次醒来,已是天色纯黑,我已经顾不得前面那人的鞋子都快踢到的我头发上,我太冷了,这里风太大了,我装不下去了,我为什么不去庙里面打地铺?事实再一次告诉我们,所有的装逼都是无病呻吟,就像我当时不会管我旁边的人会不会对我暗送秋波,我旁边的小美女也顾不得什么直接躺在我的垫子上就直接睡死。吹了吹凛冽的山风,我才发现,原来专业就是专业,出现了帐篷,这就像三十年前出现了万元户一样让人羡慕,带帐篷的人应该感谢伟大祖国,才不会发生抢夺帐篷的暴乱,然后我再次昏昏睡去。
凌晨三点,我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彻底吵醒,迷迷糊糊的叫醒赖在我垫子上借宿的人们,抱歉的告诉他们我要准备去看日出了。事后我纳闷的反问我为什么要感到抱歉,就好像借钱的人低三下四,欠钱的人理直气壮。又好像不守信之人振振有词,守信之人哑口无言。虽然自己有大量的抨击之词,可不至于此,我就安慰自己,毕竟我们像企鹅一样互相挡风着过了一夜,总不算没了交情。
穿着军大衣,流着鼻涕,随着人群上了山,山路两边只有雾,大雾,如此大雾,大雾中还有些昨晚没有抢到玉皇顶借宿的人们在山中任何一处平台睡着,他们有两两相拥的情侣,有用雨伞挡风的聪明人,有带着帐篷的老手,更多的是像我一样毫无装备的三三两两之人。他们又不断加入进来,随着人流,我放佛能感到所有人的心跳和锁在喉咙间的那声呐喊,就像沉睡的人群,逐渐醒来,前夜的黑暗、山风、雾锁,我们聚在一起就是要迎接新的朝阳,他将冲破一切,冲破黑暗,冲开山风,粉碎雾锁。那是怎样的一种体验,我们积蓄了所有的力量,只为了迎接寻常一天的对我们而言不同寻常的骄阳。
努力的不让鼻涕流进嘴里的我终于在山顶寻到了一块小地方等着日出,一边听着更上方旅行团的大嗓门导游在炒冷饭和下面一点人群的反复询问“怎么还不出来”。终于,我该怎么形容呢?是“日出东海几千里,茫茫不辨云与水(于慎行)”还是“夜呼日出观海东,再为斯世升鸿蒙(段辅)”。我说不出来我当时全部的感受,我只能说一句“如盛世之前夜,如万众之期盼,当为此,当不忘”。
下山之时,于缆车,于大巴,于公交,于诊所,我终于明白了一些,如果非要说泰山是什么,我想是一种精神吧,泰山不是帝王的泰山,不是文人的泰山,不是下民的泰山,但泰山又是帝王的泰山,又是文人的泰山,又是下民的泰山。无论是谁,都是万民,而泰山,就是包容,一种文化符号,万民汇聚于此,共享泰山,共尊泰山。但是,我觉得我如此简单的想法定然是不完整的,那么剩下的呢?剩下的黄山呢?少林呢?东海呢?长城呢?也都是什么样的精神符号呢?惠子不倦,当上下而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