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4日

屏退妇女见客人

赦罪不是赦升官

玄宗时代，朝廷有位著名的御史中丞，名叫卢奕。在“安史之乱”中，他被安禄山的军队抓住，面对屠刀，骂不绝口，不屈而死。是唐室的大忠臣。

可卢奕的儿子卢杞则恰恰相反，是德宗时期最有名的大奸相。

卢杞形貌特别丑陋，身材矮小，脸色如同蓝淀。但口才极好，心计又多，把德宗迷住了。于是深受信任，节节高升，很快当到宰相。【〔781.2〕御史中丞卢杞，弈之子也，貌丑，色如蓝，有口辩。上悦之，丁未，擢为大夫，领京畿观察使。】

当初，郭子仪功成业就，地位崇高，日常家居生活相当豪奢。每次宴请宾客，乐队伴奏，姬妾歌舞陪侍，非常热闹。【〔781.2〕郭子仪每见宾客，姬妾不离侧。】

有一天，家人报说卢杞来郭府问候起居。郭子仪听到了，马上叫侍妾歌妓退入内房，不许露面。自己躺在交椅上，装作安闲寂寞的样子，再请卢杞相见。【〔781.2〕杞尝往问疾，子仪悉屏侍妾，独隐几待之。】

事后有人问及原因，郭子仪的回答出乎意外：“卢杞的样子长得丑，心地又很阴险，妇女见到他，会发笑的。假如卢杞今后得志掌权，记住这个羞辱，我郭家就会遭受报复，也许要断子绝孙的！”可见，有识之士早把卢杞的面目看穿了。【〔781.2〕或问其故，子仪曰：“杞貌陋而心险，妇人辈见之必笑，他日杞得志，吾族无类矣！”】

卢杞当了宰相之后，知道皇帝早晚要提拔新人，均分自己的权力。于是乘机向德宗建议，说吏部侍郎关播很有儒家长者的风度，若请他来担任宰辅，能够压住邪气，为朝臣作出模范。【〔782.9〕卢杞秉政，知上必更立相，恐其分己权，乘间荐吏部侍郎关播儒厚，可以镇风俗。】

德宗一听就信，随即下诏，任命关播当卢杞的副手，在宰相府办事。关播老成本分，遇事都很谦退，经常正襟危坐，在公事厅里，不过是个陪衬。【〔782.9〕以播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政事皆决于杞，播等敛衽无所可否。】一天，德宗跟宰相们讨论事情，关播刚想说话，卢杞立刻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意思是制止他不要出声。回到中书省之后，卢杞公然训斥关播：“足下一向端静谨慎，忠厚至诚，不说多话，我才把你推荐上来。你怎么竟然在天子面前沉不住气呢？”关播听了，作声不得，从此就不再开口了。【〔782.9〕上尝从容与宰相论事，播意有所不可，起立欲言，杞目之而止。还至中书，杞谓播曰：“以足下端悫少言，故相引至此，曏者奈何发口欲言邪！”播自是不复敢言。】

不久，坐镇凤翔的朱泚受到挑拨，公然造反，自称皇帝。【783.10朱泚自白华殿入宣政殿，自称大秦皇帝，改元应天。】

德宗被逼出长安，暂住奉天县（今陕西乾县）,下诏调动各地军队讨伐朱泚。【783.10上初至奉天，诏征近道兵入援。有上言：“朱泚为乱兵所立，且来攻城，宜早修守备。”】

卢杞却又激动地担保：“我用身家性命作保证，朱泚不是真心造反的。他本来就是大忠臣嘛！”可朱泚竟然把留在长安的皇室子弟七十多人全都杀了，接着又派兵包围奉天城。【783.10卢杞切齿言曰：“朱泚忠贞，群臣莫及，奈何言其从乱，伤大臣心！臣请以百口保其不反。”上亦以为然。】

勤王部队李怀光首先赶到奉天，打退了朱泚的进攻，想渴见德宗，揭发卢杞的罪过。【〔783.11〕李怀光性粗疏，自山东来赴难，数与人言卢杞、赵赞、白志贞之奸佞，且曰：“天下之乱，皆此曹所为也！吾见上，当请诛之。”既解奉天之围，自矜其功，谓上必接以殊礼。】

不料卢杞走在前头，劝德宗说：“朱泚失败撤退，怀光正好乘胜追击，收复长安。如果拜谒陛下，就得设宴留连，耽误时日，不是把朱泚白白地放走了吗？怀光的心事很难逆料啊。”德宗觉得卢杞想得周到，用心深刻，马上传诏：怀光不必勤见，立即开拔追击。【783.11杞惧，从容言于上曰：“怀光勋业，社稷是赖，贼徒破胆，皆无守心，若使之乘胜取长安，则一举可以灭贼，此破竹之势也，今听其入朝，必当赐宴，留连累日，使贼入京城，得从容成备，恐难图矣！”上以为然。诏怀光直引军屯便桥，与李建徽、李晟及神策兵马使杨惠元刻期共取长安。】

李怀光十分愤慨，联合朝中大臣，多次上表揭露卢杞历年的罪恶。德宗感到众怒难犯，才把卢杞贬到岭南新州（今广东新兴）当司马去了。【〔783.12〕李怀光顿兵不进，数上表暴扬卢杞等罪恶。众论喧腾，亦咎杞等。上不得已，十二月，壬戌，贬杞为新州司马】

德宗收复长安之后，大赦天下。卢杞也沐浴到了这股春风，升为吉州长史。他逢人就说：“我一定会重返朝廷的！”【785.1新州司马卢杞遇赦，移吉州长史，谓人曰：“吾必再入。”】

果然，只过了几个月，德宗又下诏提升卢杞为饶州刺史。给事中袁高奉命起草升任卢杞的诏令。他不愿动笔，联络几位谏官上书反对。【785.1未几，上果用为饶州刺史。给事中袁高应草制，执以白卢翰、刘从一曰：“卢杞作相，致銮舆播迁，海内疮痍，奈何遽迁大郡！愿相公执奏。”】

德宗很生气，说：“卢杞已经受了赦免呀！”袁高驳道：“赦免的是罪人的罪恶，不是要把罪人赦成刺史呀！”其他的大臣也极力劝阻。【785.1上曰：“杞已再更赦。”高曰：“赦者止原其罪，不可为刺史。”】

德宗无奈，只好拂衣退朝。第二天，他找到宰相李勉：“给卢杞一个小州去当刺史，行不行呢？”李勉这才诉说卢杞的历年罪行，然后说：“陛下贵为天子，要给卢杞一个大州，又何尝不可？只是天下吏民都会因此失望，不知陛下如何处置？”【785.1上谓宰相：“与杞小州刺史，可乎？”李勉曰：“陛下欲与之，虽大州亦可，其如天下失望何！”】

德宗又等了两天，才叫卢杞去当遭州别驾，又跟李泌解释：“我是听取大臣的意见的。”【785.1以杞为澧州别驾。使谓袁高曰：“朕徐思卿言，诚为至当。”又谓李泌曰：“朕已可袁高所奏。”】

李泌不提卢杞的事，只把社会上的议论告诉皇帝：“前些日子，百姓纷纷传说，把陛下比作东汉末年的桓帝和灵帝；近几天来，街头巷尾的口气都变了，说尧舜又未必超过了陛下。”【785.1泌曰：“累日外人窃议，比陛下于桓、灵；今承德音，乃尧、舜之不逮也！”】

德宗听了这一通奉承话，才把升任卢杞的事放下。澧州在今天湖南的西北边境，当时还很荒凉。卢杞从吉州走到澧州，知道进京再也没有希望，情绪消沉，过了几年，就死在任上了。【785.1上悦。杞竟卒于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