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可以喜欢你吗？” 女孩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明净清澈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前方棱角分明的脸。
乌木般的黑瞳略扫过女孩儿浅黄色的头发，薄唇轻启道:“不可以。”
“咚咚”的脚步声像残忍的屠刀凌迟着女孩儿的心。
女孩儿是我，聂辛灵，柘林一中出名的问题女孩，K歌化妆追剧除了学习样样俱全，算是让老师头疼的女孩儿。说头疼，是因为和其它学渣不同，我爸呢，是学校副校长，下一届校长的接替者。碍着这层关系，老师们都特别关注我的学业，可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我这摊烂泥始终扶不上墙。
“辛灵，我要和你一样就好了，学习不好也有出路。”闺蜜韩冉冉瘫倒在课桌上。
出路?那只是别人眼中我的未来吧，这个时代，这个年纪，谁不迷茫?只是装作不懂罢了。没听韩冉冉的抱怨，我低头，继续追剧。
“哎，辛灵，别看了，和你说个事儿，可比韩剧好看多了，……” 韩冉冉说着，一把抢过我的手机。
“什么啊!？”还能不能好好看剧了嘛!
“不是前几天数学老师请产假嘛，学校给咱班重新安排的老师上岗了，我早自习肚子疼出去上厕所，不小心撞见教导主任正和新老师交待事务，那个新老师不仅年轻，还超帅的呢!”
“哦，帅又怎样，与我何干，教的还是倒人胃口的数学。”我最讨厌的就是数学。
“你鸭真无趣，还你手机!我还是继续背公式了……”
阳光从窗口筛进来，纷飞的细微尘埃混合了铅字木屑，营造出一番飘渺场景。
次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一个面容俊朗，身材修长的男人走进教室，他身着咖色大衣，大敞开来，露出里面褐色的休闲装，偏棕色的碎发洋洒得当。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新的数学老师，赫景年，现在我们开始上课。”
“帅吧？我就和你说……”韩冉冉悄声和我说。
“哦”我淡淡地回到。
“唉，你鸭真……”韩冉冉表示对我这个闺蜜无奈至极。
“那位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要不你上来解解这道题如何?”赫景年指向我坐的地方，全班人的目光转向了我，韩冉冉却低头默不作声。
“我不会做。”我站起来，冷冷地说。是瞎了眼还是聋了耳，又不是我说的话?做题?做你xx的题!最讨厌数学了！我丫的火气蹿地就上来了。
“上来，我教你。”之前教导主任交待过，班上的情况，聂辛灵最特殊，要好好培养，开始他以为是多好的学生需要重点培养，看了成绩单才明白了实情。说实话他不喜欢校领导对学生的这种区别待遇，凭什么要把好的教育资源用在这个金漆喷过的废柴身上?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屈服。
我看了看黑板上那道线条居多的不规则几何图形题，心里乱成了毛线，硬着头皮上了讲台。
“这里加一条辅助线，就能把图形分为两个等边三角形，一个角是60度……”
“懂了吗？”
“嗯”事实上我并没有太懂，只想着快点结束。
“那你来重新做一遍。”随后赫景年把解题步骤一一擦掉，递给我粉笔。
“赫老师……我……那个……还不太懂”这个老师是专门来找我的茬吗？今天真是倒霉催的！
“先回去吧，下课来趟我办公室。”赫景说完，继续开始上课。
我低头悻然回到座位上，默言无语。
（二）
下课铃声响起来时，我解脱般迈向老师办公室，本来原先的老师都知道我的水平，虽督促也不强求，哪出现像这样一上来就让我无地自容的?心里一万个MMP。
“这道题，我再讲一遍。”赫景年说
“赫老师你这也太认真了。”
“在这里画一条辅助线，然后……”没有理会我的“马屁”，赫景年开始讲解题方法，夕阳的余晖倾泄在他浅棕的碎发上，闪闪发光。我们之间距离不过一尺，我甚至可以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香草味。
“会了吗？你给我讲一遍。”
“嗯，画一条辅助线……呃……”
“我再讲一遍，请你认真听。”是猪脑子吗？妈耶，这么简单的题，他都讲了不下十遍了，……赫景年尽力保持为人师表的耐力。
“会了吗？”
“嗯，这么画一条线，然后计算……”在知道怎么也混不过去后，我只好认真地听他讲。
“以后我的课，要仔细认真听，每天都要来我办公室，我得听你讲一遍。”赫景年说。
“啊……哦……”我只感到惹上了个万年大麻烦，要不要这么认真，为什么要偏偏为难我呢?我不过是来学校混日子的……
接下来两个月，我成了办公室的常客，下课放学，赫景年就听我讲数学题，什么二元一次方程，三角函数，自变量，因变量……这些对我来说犹如天书的东西，都得在他面前一一陈述出来，否则就得像个木头一样一直杵在办公室。有次居然在办公室给做题做的睡着了(-_-) zzz，真是又丢脸又无奈。
“辛儿这次的月考成绩不错啊！”父亲盯着电脑上的年级成绩表，高兴地说。
“嗯”我淡淡的回应到。随后回卧室锁了门。
“辛儿，好好跟着人家聂老师学，爸出去了，你自己叫外卖。”
我用脊背紧紧抵着冰冷的门，没有做声，死盯着墙上那张美满和谐的全家福，眼眶酸酸的。世人都知道我家境优越，却不知道，我爸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除了糟糠之妻，外面还有小娇娘，妈一气之下卷铺盖回了娘家，而他却丝毫没有要把妈接回来的想法。
永远不要羡慕别人外表的光鲜亮丽，因为你看不到他们心里的千疮百孔。
（三）
“你这个月的成绩有了明显的提升，继续努力。”赫景年看着我说到，他黑曜石般的眼中泛着柔和的光，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17岁的我，这时才发现，眼前的人笑起来竟会如此好看，17岁的心扑腾扑腾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还有事儿吗？聂辛灵?”
“啊……哦……没事……那个……我先走了……”低下涨的通红的脸，我迅速逃离了办公室。
我这是怎么了？脸红什么？真是丢死个人了!
“赫老师有两下子啊，没来几天，就提高了聂辛陵的成绩，你的“工作推荐信”指日可待”，你这实习结束后，留在这儿，也定会得到聂校长的器重呀!”带英语的顾纹说。
“辛灵自己也很努力的。”赫景年说。
“那是，那是，不过也少不了你这好老师。”顾纹说。赫景年的确很优秀，长的帅气，身材修长，学历高，教学方式新颖独特，待人还有耐心，他一进教学楼的时候，就受到了众多女老师的瞩目，而她顾纹就是其中一个，她有信心追到他，自己虽不是名校但也是研究生学历，外貌身材也算出众。
赫景年微微笑了笑，不再言语。
顾纹还想在说点儿什么，看到赫景年低下头批改作业，便不再说话。
“辛灵你吃多了吗？脸红什么?”看到满脸通红的辛陵，韩冉冉关切的问着。
“嗯，生病了，对!我是生病了!”我也无法解释自己现在尴尬无比的状况。
“冉冉，你说……看到一个人会脸红……代表什么？”踌躇了半天，我还是决定和闺蜜说。
“脸红代表喜欢那个人啊!你不会……谁啊？”女生的直觉很准，冉冉一下就猜到了我的心思。
“赫老师。”我喜欢他，嗯，好像就是这样。
“什么!你喜欢……”趁她没喊出来，我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也难怪，他那么帅，你们又天天腻在一起，女孩儿春心萌动很正常。”
“那我该怎么办啊？”
“表白啊！喜欢就要说出来，不然藏着掩着还不得憋死。”
“嗯!表白!”
做了表白的决定后，我每天都处在十二分的激动状态中，我还是要给赫景年讲题，只是很多时候闻着闻着他身上的香草味儿，思绪就跑到了十万八千里，而他还是那样，极有耐心地教我解题步骤。我在找一个时机，找一个时间空间都恰到好处的时机，来进行我生命里的第一次表白。
对外国人来说不吉利的星期五，对我来说却是再幸运不过的时间，一般在每周五下午上完两节课后，学校就放假了，大概在下午五点办公室的老师就走光了，而赫景年不能走，他要听我讲题，帮我解题，那时整顿楼就只剩我和他了，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时机了。
我画了淡妆，夹了头发，喷了香水，选了一件浅蓝色的露肩裙，脚踩小白鞋，看着镜子里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的自己。 欢快的出了门， 等着 “嘀嗒……嘀嗒……嘀嗒”时针指向了五后，拿起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走向了老师办公室。
“赫老师好”我想平常那样和他打着招呼。竭力隐藏怦怦直跳的心。
“嗯，来了，今天那道求函数值域的题会了吗？”他说。
“老师，我可以……不叫你老师吗？”我极其小声地说。
“啊？不会啊，我再讲一次。”赫景年说着拿起了题。
“我可以喜欢你吗？”我喜欢你，你，赫景年，是我17年来第一个喜欢的人!
他持笔的手明显一抖，墨瞳静静凝视着桌上的试题。
“不可以。”
无比简短干脆的回答像子弹一样把我的心打了个稀巴烂，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只知道天是灰暗的，空气是腥臭的，感觉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我，父母不要我，我喜欢的人也不要我，羞愧，沮丧，孤独，失落，无助齐齐压在我的心头，喘不过气。
（四）
男孩儿是我，赫景年，我来到这个班纯属巧合加偶然，作为浙大的研究生，我本准备毕业留在浙江工作，可人不算天算，就再我做好计划的时候，和我相依为命的母亲不幸罹患了老年痴呆症，因放心不下母亲，才回到家乡洛城代课谋生。
刚来柘林一中时候，我被分作高二三班的数学老师，上课第一天刘主任把学生花名册拿给我，指着教室第三排中间一个皮肤白皙，目若朗星的女孩儿说她是副校长聂辰远的女儿，要好好关照她。
不得不说，聂辛灵不是一般地傻，她竟然连普通的除法都不会算，我有时都分不清到底是在教高中生还是小学生。如果不是仗着有个校长爸爸，真不知道她得成什么样子。
万幸的是，在我的教导下，她在一天一天的进步，每天听她来给我讲题，成了我最开心的时刻，感觉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
接触地多了，我渐渐发现，辛灵身上有种异于同龄人的气质，她虽然正值青春明媚的年纪，明眸里却不时流露出浅浅的忧伤，不仔细观察很难捕捉得到。
直到这天，我代表数学组的老师向副校长提交工作报告时，才发现了辛灵难过的源头。我从捱开的门缝间看到了聂辰远正在和一个身材婀娜的年轻女人嬉笑打骂。为了避嫌，我暂且躲进楼层拐弯处的角落，想等他们结束后，完成工作。
不多时，我看到丁玲从副校长办公室走出，她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衣服，登着恨天高准备离开。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在想什么，直接走了出去，丁玲看到我顿了顿，随后笑着打招呼“赫老师好啊!”
我一把拉过这个身体像蛇一样的女人，质问:“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翘自己学生的父亲!”
“那也比你直接占学生便宜的强!你以为你隐瞒地很好吗？趁着聂辛灵睡着偷吻她，害不害臊!”
我放开了丁玲，“那只是个错误。”辛灵太美好了，她的明媚，她的可爱，她的忧伤她的一颦一笑，在我眼中都是那么的美好，她睡着的样子是那么的甜美，我情不自禁地吻了下去，不曾想……
“呵，错误?”丁玲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你能不要再纠缠聂辰远了吗？你不可能爱他的。”我不想让辛灵失去爸爸妈妈。
“凭什么？辰远这些年疼我爱我，他还说等当了正校长，就要和老婆离婚，娶我呢!”在看到赫景年的那一刻，丁玲就决定了和聂辰远了断，之前鬼混，原因一是为了工作转正，原因二是她从来都没遇到一个她真正爱的人。遇到赫景年，她觉得人生前几年看过的风景都不算风景，第一次有了和另一个人白头到老的想法。
“只要你不再纠缠聂辰远，要我做什么都行。”
“你娶我可好?”丁玲妩媚的丹凤眼轻轻挑起。
“可以。”说完之后，只觉得眼前那个有着清澈的眼，明媚的笑，可爱虎牙的女孩儿永远地离开了我的世界。
你能知道拒绝一个你本爱的女孩儿的求爱有多痛苦吗？看着她眼中的星辰一点点散去，疯了般地在马路上号哭，有多心疼吗？我只觉的天昏沉沉的，以后的日子不会再阳光明媚了。可至少我还是守护她了对不对?虽然我不能给17岁的她一片蔚蓝的天，但却还了她一个安稳的家不是吗？
（五）
聂辛灵消沉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她又恢复了从前的习惯，追剧化妆打游戏睡觉，韩冉冉上数学课也开始打不起精神来，因为高二三班的数学老师又换了，换了个女的。懒散了一个月后，聂辛灵重新拿起了笔，抱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重新开始学习，出走三年的妈妈回家了，劝说她努力学习，爸爸也被提拔当上了正校长。
赫景年呢，浙江那边的朋友成立了家公司，想让他过去帮忙演算些东西，住房什么的也安排好了，婚后他可以带着家人一同过去。
一年之后，高考结束。
韩冉冉问聂辛灵:“辛灵，你报哪所学校?”
“浙江大学。”聂辛灵笃定地说。
“嗯，那万一分数不够呢？你不再考虑考虑别的，像西南联大什么的也不错嘞!”
“就报这一个，不够，那就再考。”
树影下，女孩儿淡蓝色的裙边漾起了明媚的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