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开财门

这夜依次到各个叔叔家中坐了一会儿，俗谓“辞年”。只有幺叔的儿子没回家，这个堂弟本来是买了最后一天的飞机票从南京回家过年的，不料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在全国扩散，事态渐趋严重，不得已取消了行程。

幺叔幺婶夫妻起初有打算去南京和堂弟一起过年，堂弟说是别墅有气味，很久没住人，打算卖了，重新去买个学区房，叫幺叔幺婶不要去南京，自己回来和他们过年云云。

最近在修家谱，幺叔说二十五年间本屋场添丁多少多少，好像是说男女一共五十七口人，娶进门的媳妇共计二十一人，这件事情幺叔一直参与其中，所以他清楚，但是我怀疑我没有听清，所以这个数据可能有误。上次修谱是二十五年前，那一次先父还买了一本家谱做为藏存。

期间又说到幺叔的叔丈一百零几岁了，还是精神矍铄~我的二叔七十多岁，身体是蛮硬朗，就是尿酸偏高，脚痛到变形，但是他老人家不忌烟酒，他的俩儿子，一个我堂兄一个我堂弟，买的好烟给他，他又舍不得抽，总是要幺叔帮他到镇上换更便宜的烟抽，因为这样可以多抽好几包。

本屋场年寿最高的一个老太太，论辈分我喊其大娘，大概九十几岁，该大娘已经在二零一九年去世了，大年初一我还得准备一对白蜡烛和一封最少五千响的爆竹去大娘灵前行跪拜礼。

一大家人走过场一般，这家坐一会儿那家坐一会儿，聊聊家常，再聊聊国内的大好形势，客套完我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我也不好意思邀请他们来家中落座，因为我非但没有买沙糖桔米糖糕瓜子坚果这些东西来装果盘，大厅中的椅子我也并没有勤擦拭，坐上去沾一身薄灰恐亦难免。二叔家的堂兄弟二人还是过来坐了一会儿，我说我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一人喝一瓶红牛吧。

这么冷的天，红牛实在太冰凉了，他们都推辞不喝。

这兄弟二人也都是在外面讨生活，平时不着家。

堂兄说道:“别天天吃泡面！”

我表示知道了。

坐了一会儿，二人告辞。

晚上十点钟一过，我就赶紧放了一挂爆竹，关门大吉！这一挂五千响的爆竹还是几年前买的，应该是父亲去世办后事剩的，点燃后响了七八下就不响了，也不知道是回潮了还是我刚才将爆竹摆放到廊檐外面被雨水淋湿了。

当然这么一点小事我不会往心里去。

大厅里的电灯今夜不关了，就这样点到天亮。

守年就不守了。

脱衣服上床睡觉。

二十四的砖墙并不具备隔音效果，烟花爆竹点亮各个屋场的夜空，同时也驱走年兽，我躺在被子里面感觉有点瑟瑟发抖，真的有些冷。我用被子捂住整个头，在哔哔啵啵的噪声中沉沉进入梦里。

零点的钟声没有将我唤醒，也可以说我睡的很香，因为这个晚上，我没有做梦，我是真的睡着了，睡的很纯粹，很死。

我没有定闹钟，可我还是不到四点钟就醒了过来。外面的爆竹声声声入耳，自四面八方奏响年乐。忽然我就醒了过来，不到四点钟就睡醒，这表示我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因为我平时不爱运动，之所以没有突显病状，应该是因为年龄还不到，还不够老吧，我这样想。

另外还准备了一封一万响的爆竹，是留着开门用的，大年初一“开财门”，越响越好。这个和先前关门所燃放的爆竹都是办先父后事所剩的货品，因为只剩一封一万响的，而关门没有开门重要，所以把五千响的先点了。

好歹也是一万响的，应该不会像先前那样只响七八下吧，我这样想。

往年总是三点半就开财门，也没见运气有多好，今年就不想起这么早去开门了，因为觉得财门开早了不一定有用啊！然后又不知道什么时辰最佳，就一直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支棱着耳朵听外面的响声，响声比较沉闷的，自然是离的远，别的屋场放出来的，那听起来“通通通通”卯足了劲的，肯定是本屋场的人家在燃放。所以在听到本屋场的人家陆续在点燃鞭炮打开财门了，我这才不慌不忙起床，打开了财门。

具体时间忘了看，反正看了也没用，根本不知道开财门的最佳时间嘛，怎么看！

这封一万响的爆竹倒是噼噼啪啪响了个干脆利索痛快淋漓，假如只响一半甚或连一半都没有响够，像上半夜关门那样只响个七八下，我心里多少会有个疙瘩，没准隔壁的邻居躺床上听了也会在被窝里面发出暗笑声。

总算还好，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响过爆竹之后，门就不能再关了，必须就这样敞开，否则的话财神就要迷路，走到别家去了。

这边乡下的风气历来不错，也没有来自五湖四海的过客，不存在有什么开门揖盗的风险，本地肯定也有小偷，但是从来没有听说大年三十和初一还出门行窃的。

农村人过年是真的过年，只图个热闹，简单，快活！其他的都可以先放一边。

所以我大可放心继续回房间睡觉。

其实睡不睡的无所谓，主要是起这么早，又没有跑步的良好习惯，对，让人无所适从啊，不睡觉干嘛呢！

现在天亮的晚，早上七点钟还没有完全亮透，平时睡晚一点没事，大年初一，太纵容自己了真的不好，睡了一会儿，我一想，还是起床吧。

于是六点不到又起床了，此时大约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候，黎明前的黑暗。

我起床，烧水，淘米煮饭，洗脸刷牙，蹲厕所，……

饭熟了之后，拿钥匙过马路去开老居的门，父母的灵位还在老居，大年初一，我得给他们添上一碗斋饭，点上三柱香，烧上一刀纸。

做完这些，我回到厨房拿出昨日买的芫荽和豆腐洗了洗，做了一个素菜，这菜既不是红烧豆腐，也不是水煮豆腐，色香味全不沾边，熟是肯定熟了，反正我也不怎么讲究，能吃就好。

初一十五，是一定要吃素的，我不能破坏这个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