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建房子,建房子的那块地在同村恶霸家旁。此恶霸有六七个儿子,个个蛮横无理,欺良霸市,方圆几百里无人不惧怕他们的。我们家要建房子在他家旁,他自然也是不肯的,闹得厉害时,他们拿了铁铲,锄头,说要撬掉我们家的地基。我们家一直是良善软弱之辈,看到对方这阵势,爷爷,爸爸,叔叔,都躲在里面不敢出来,商量着这房子是不能再建下去了。这时,外出办事的妈妈回来了,对于这房子的一石一砖一钢筋,都是妈妈用心血换来的,妈妈怎么能够放弃它!妈妈赤手空拳站到围墙上,吼道:“你们谁敢来撬我家地基,先问问我同不同意再说!”妈妈完全是一副要与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势,那时已经是80年代,村里的年轻人还是有一定的法律知识,有时候人多势众是可怕,但遇到连死都不顾的人更可怕。房子平安建起,妈妈胆大不怕死的名声亦在邻村各地流传了开来。
��小时候,爸爸常年在外工作,家里大小事务,里外人情,自然都落在妈妈一个人身上。妈妈整天忙里忙外,记忆里的她,总是手脚麻利地做着事。
生病了,或者有什么事,别人家的小朋友幸福地坐在爸爸的摩托车后面,一点违和感都没有。我坐在妈妈的自行车后面,妈妈一步一蹬踩着自行车,后背的衣服湿了一大片。
家里灯坏了,妈妈自己打张椅子站上去折腾。蹬着自行车去十几公里外的圩上换煤气。夜里醒来抓家里的老鼠,甚至屋前屋后打蛇……这些在别人家里都是爸爸干的。
农忙时,家家户户有男丁帮忙打禾,担谷,就我家,四亩多的水稻地,从头到尾都是妈妈一个人做完。记忆里,妈妈身上从来都是那种被汗水淹透的味道。
我家的田是水尾田,意思就是,在水库的末端处。每到田里庄稼需要用水灌溉时,都是前面几个村的田地用完后才轮到我们那。于是水源就特别紧张。为了确保田里水源充足,很多人家会有男丁在半夜里出去引水,我家就妈妈一个人,在大半夜我们都睡熟了以后,拿了一把手电筒走在田梗上,走到临村,甚至更远去。有人问妈妈,走夜路你不怕吗?妈妈声音高高扬起:“一心想着要引水,哪还有时间怕。”�
农闲时,为了帮补家用,早上,妈妈做包子,挨家挨户去卖,白天拿手工活在家做,同时家里有养几头猪,几十只鸡,100多条鱼。还有很多自留地,按时令,种植各类果蔬。
记忆中的节假日是很忙的,忙到只有痛苦的回忆,整天跟在妈妈后面,种黄豆种花生,挖好坑,往里面撒种子,后续还要浇水拔草,然后收割,一棵棵拔出来,晒干,一粒粒摘下来……
后来,爸爸生病,妈妈的担子更重了。我读高一那一年,爸爸病逝,弟弟读初中,妹妹读小学,我们仨学习成绩都很好,因为家里困难的经济,亲戚们都劝说妈妈,让我辍学打工帮补家里。妈妈始终不忍心,说我还那么小,成绩又那么好。就这样,我一直读到了高三。后来,到底还是我自己坚决要出来跟着叔叔去创业,我对妈妈说,妈,你就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那一天,妈妈流了很多眼泪,那也是我长这么大,唯一一次见妈妈落泪。
��出了家门后,我一直在外打拼,年节都很少回去,跟妈妈相处的日子,也变得很少很少。然后我恋爱,远嫁,跟妈妈在一起的时光就更少了。原来,长大的孩子,一旦离开了家门,跟妈妈,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生活了。
��昨晚跟妈妈视频,妈妈头上的白发触目惊心。想起之前妹妹说的,妈妈的身体已大不如从前,走路比以前慢了很多很多。。。。。渐渐的,泪水再一次模糊了我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