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武功,俗世中不知边个高;或者,绝招同途异路……”今天,画的是《射雕英雄传》里的南帝段智兴。
《射雕》中的几位老前辈,各有特点。中神通明大义、开宗派,技压群雄,还不耽误搞情调、谈恋爱,真让后人仰之若泰山北斗,可毕竟只在三部曲里留了个侧脸儿,没有正面展开;洪帮主爱喝酒、爱美食,心胸阔大,磊落慷慨,没有弯弯绕绕的小情怀,常引得老鹅浮一大白,惜乎我辈庸人学不来第一等的豪迈;老毒物把得牢、做得彻,手毒心歹,每次出场都雾惨云愁、神惊鬼哭,然则利欲熏心,机关算尽,还是闹得名裂身败;黄岛主顾家庭、疼女儿,又蒙作者青眼独开,被塑造得若琼林瑶树、风尘物外,倘冷静观去,却觑不透到底是潇洒超脱,还是掣不转甩不开呢……有道是:“自古高人最可嗟”,高人一样有痛苦无奈,谁都看不明白。
帝王、英雄也是凡人。老皇爷倚剑天南、指力通神,更兼锦衣玉食、九五称尊,偏被一个游戏人间、胸中无尘的老顽童戴了绿帽子,下不来台,只好壮岁归隐,遁迹佛门,活在苦修忏悔之中。作家倪匡看不上他,说:“南帝段智兴只是中上人物,为了一个妃子,纠缠不清,不论他外貌多慈祥敦厚,皆难以遮掩其内心的庸俗。后来他渡裘千仞,简直是硬来,与佛法更没有丝毫牵连,十分可笑”。倪老是情场浪子,或许真能了无挂碍,这话却欠通——渡人还要有“牵连”,算哪门子佛法?
老鹅喜欢段皇爷,常想如果给他老人家写一部帝王“本纪”,一定是“情僧录”的样子。皇爷早年对瑛姑的爱及由爱所生的妒忌,可用“一往情深深几许”来解释;传位归隐、出家为僧则是“人到情多情转薄”的逃避与无奈;而后来与周伯通和瑛姑同隐绝情谷底,是绝情,是有情,恐早已分不清,也无需再分了。“情机转得情天破”,峰回路转处,转出个华枝春满、天心月圆——这缘法,其他四位前辈都没有。
文学是理想化的,人生则不是。老鹅这幅图,以李志清老师的水墨为蓝本,画尚未“逃离情天”的一灯大师。刻画时,突出其眉头深锁的特点,袖里用紫色,在左侧上扬,作烟雾状。为什么这样画?白香山诗说得好——“紫袖红弦明月中,自弹自感暗低容。弦凝指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皇爷呀皇爷,儿女之情千重万重,你参得破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