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很优秀,可我……也不差啊。”朋友呆呆的盯着电脑说了这么一句:
“原来那年,叫‘嘉禾望岗’啊。”
我路过朋友身边,瞥了眼她的电脑桌面,右下角是网络热词推荐,上面写着四个粗大的黑体字:嘉禾望岗。
嘉禾望岗,意味着分道扬镳,它的名字有多美,故事就有多么令人心碎。
想来,朋友大概是失恋了。
今天,她一早起来便开始收拾自己,光衣服就试了十几套,却怎么也不满意,急匆匆的又去店里买了一套。我听她说的最多的话是:“桑桑,你觉得我看起来怎么样?”
我一遍又一遍的回她一声:好看。
她却仍旧不厌其烦的反复确认着,我还从未见过她如此精心打扮,态度隆重到就像是昙花开了一夜,只为见一眼月光,而她,要去见此生最重要的人。
但我知道,事情没这么严重,朋友要去的只是初中同学聚会,她的那些同学都已经十年没有联系了。
我上前“啪”的一声合上了她的电脑,冲她笑道:“绿油油的屏幕有什么好看的,不如与我共饮一杯,我有牛奶,你有故事吗?”
十年前,朋友在小镇里读书,她喜欢的男孩和她一样,她们很有缘,从小学到初中,年年都是同桌,那种羁绊让她误以为,她们的缘分是上天注定。
“我相信爱情,相信缘分,但十年兜兜转转,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所以还是应该主动点。”朋友叹道:“今天,我本来打算向他表白。”
在朋友情窦初开的年纪,男孩还是个愣头青,那时候的男生都是看着武侠小说长大的,他们间最重要的东西,是兄弟与义气。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也……自然容易闯祸。
男孩看起来就是那种好学生,白白净净,看起来很斯文,成绩也总是名列前茅,所以老师训起话来,每每都是于心不忍,外加恨铁不成钢。
朋友知道,男孩不是什么坏孩子,他读书很用功,打架?或许真的是因为在他眼里,兄弟义气胜过一切。
所以朋友和男孩也总以兄弟相称。十年前,朋友的模样和现在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张爱玲说:喜欢上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朋友笑了笑:“我不用,我就在尘埃里,至于有没有花,我也不知道。”
朋友说自己小时候又黑又丑,因为住校不方便洗头,所以留着短发,看起来跟个假小子一样,但好处是男孩愿意带她玩。虽然他们之间以兄弟相称,但男孩也会时时想到她是个女孩,因此颇受照顾,她的成绩与男孩不分上下,爱好也相同,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话题。
可男孩不知道,朋友喜欢看书,却并不爱看武侠小说,虽然外表看着像假小子,内心却和其他女孩并无二致。她也憧憬甜甜的爱情,并因此想尽各种办法和男孩“偶遇”。
“现在想来,我把在言情小说里学到的套路都用了一通,可我依旧只是暗恋他。”朋友沮丧着脸,自言自语道:“我从未表明过心意,无关矜持,无关尊严,只是那时候太自卑了。”
除了成绩以外,朋友和男孩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这十万八千里是一个女孩的十年。
朋友的情况我是了解的,她自小住校,用她的话来说:“学校比家更像家。”没人管的孩子,磕磕绊绊长这么大,就已经不容易了。
虽然没亲眼见过朋友小时候的模样,但从她的描述中,也能想象出几分:皮肤黝黑,留着短发,眼睛上是厚厚的黑色镜框,身上的衣服也十分不美观,因为营养不良,脸颊深深的凹进去了。
这样一个形象映入脑海,我竟一时说不出话来,盯着朋友出神许久,最后问了一句:“后来就真的没再联系了吗?”
“嗯,中考结束的那天,他就像是消失了,我在县城读的高中,后来听说,他去了市重点。”
我安慰似的拍着朋友的肩膀:“没事,不就是表白失败了嘛,你现在这么优秀,肯定会遇到更好的。”
朋友挪开我的手:“没有。”她解释道:“他今天主动向我问好,他说‘你好,请问你是……’”
朋友满眼微笑的看着我,她说:“桑桑啊,原来人是会变的,那个又黑又丑、又自卑的小女孩,已经不见了,我今天才发现,我放不下的,原来一直都不是他。”
她笑着笑着,眼里闪着晶莹的光,那道光一下子刺痛了我。
是啊,“嘉禾望岗”又如何,火车站也是能等来飞机的。
她心里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