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跑步,我的情人

跑步对我目前为止的人生来说,是件很重要的事。大学的时候,读研的时候,花了很多时间来跑步。当时跑步的目的很简单也很纯粹——减肥。

小时候的我,身材纤细苗条,穿什么衣服都好看。自打上高中起,体重一路狂飙,直接杀入了微胖界。当时一心学习,顾不上漂亮不漂亮,但看到别的女生的曼妙身材时,难免会艳羡一番。

进入大学后,学业没有那么忙了,身边的美女更多了,大家各种打扮捯饬自己。自然对自己身上的赘肉厌恶无比,下定决心要减肥。要么瘦,要么死——跑步成了我顺理成章的选择。

每次跑40分钟以上,慢跑。不追求速度,只为凑够时间。坚持几个月,效果显现。可惜学校周边的美食太多,实在控制不了自己,体重也就起起伏伏。大四保研后,更是过上了猪一般的生活,放弃了节食,放弃了跑步,天天宅在宿舍里看韩剧。结果体重毫不留情地一路狂涨。现在去看大学的毕业照片,那臃肿的身形,胖嘟嘟的脸蛋,简直惨不忍睹。

后来去北京读研,发现自己竟然是班上最胖的人之一。但学业繁忙,压力特大,无心其他。但心里清楚,在一堆美人当中,自己有多扎眼,多不协调。但也没有想起跑步,直到一位同学无意中的一句话。

那句话是什么,我忘记了。好像是,他为我打抱不平,因为他听到别的同学说我穿衣风格太土。我当时很受刺激,竟忘了要感激这位同学的仗义执言,一心想着发泄自己的愤怒,让嘲笑我的人刮目相看。当天晚上,就去跑步了。

在浪漫的大学校园,在北京不那么干净的空气里,在繁忙的学业之余,我每天晚上,围着400米的操场,跑20圈。这样坚持8个月,也瘦到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也让周围的同学大吃一惊。不仅是体型的改变,而且心态也较之前很不一样。


我不再焦虑,不再唯恐自己表现很差,不用沉浸在自卑的情绪里。每天会跟怒放的蔷薇打招呼,端详她的美貌,轻闻她的芳香,感觉她们每天都在期盼着我的路过,盛装庆贺我的喜悦和激情。我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轻盈,自信,活跃,有表达欲,思想火热……

可惜,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找工作的时候,人生第一次遭遇了那么多的拒绝,前途未卜,心烦意乱,也无心运动,索性化悲愤为食欲,任凭好不容易减下去的体重反弹回来。

我发现自己是一个特别极端的人。运动的时候,严格自律,少跑一天都不自在。不运动的时候,能少走一步就少走一步,能坐,绝不会站。而且压力越大的时候,越容易放纵自己。偏偏生的是易胖体质,不予过问就要长肉的身体。瘦下的速度慢如蜗牛,胖回来的速度快如火箭,一个月内就足以让我前功尽弃。加上我又是一个极其不珍惜自己努力的人——明知如此,却听之任之。

等到工作安顿下来,我又回到了胖人界。初入职场,首尝生存的艰辛,在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工作环境里,在一个举目无亲的城市,吃成为了我唯一的寄托,也是唯一的发泄。我完全失去了跑步的兴趣和动力——尽管单位顶层就有跑步机。每天下班的生活,吃东西,躺下,看韩综。

终于,我的体重再次刷新了记录。一次年假回家,家人见到我,一脸惊恐:“你怎么胖成这样子了?”他们的反应,让我很是意外,我竟然很久没有留意过自己的体型了。我是对生活有多厌烦,有多绝望,才会每天不照镜子就出门上班,才会胖成这样还无动于衷。难道我就只能这样,一生都要跟这样的体态相伴吗?

当然,胖不是罪过,也不是不好,关键是如何看待它。如果你不在意,它自然干扰不到你。但我偏偏是在意的,而且还无法欺骗自己说不在意。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下去了。我需要打破这一潭死水的生活,注入新的活力。不然这么下去,我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出路在哪里。

这时,我想起了跑步。我去了单位的健身房,踏上了跑步机,开始奔跑。一点点地,找回当年的感觉。我疯狂地跑,不要命地跑,似乎要把这几年没有跑的时间追回来。我跑得很任性,也跑得很认真,40分钟,50分钟,60分钟,70分钟……速度从8公里,9公里到10公里。我又把坡度调到了5——费力了不少,但却无比享受跑完之后那种轻松恣意的感觉,就像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得意洋洋。


或许,我把跑步当成绝望生活里的心灵救赎,所以才会这样的不管不顾。我不介意每天腿上要贴4张膏药;我不介意缓解伤痛的药水喷了一瓶又一瓶;我也不介意睡觉躺在床上时,浑身酸痛;我不介意这背后付出的时间和单调的生活节奏……我就是要跑。

跑步就像是我的情人,每天期待着和它的邂逅,甚至这成为了我一天工作的动力……有了它,好像拥有了全世界,我不再需要外界肯定我的价值,认可我的重要——跑步就足以证明我的存在。而且它也会善待我的努力,回应我的付出——速度的提高,耐力的增强,时间的拉长,距离的累加……

10公里,15公里,半马,30公里……很多次跑到想吐,跑到害怕。可几天过后,又开始新的奔跑。谁叫我对它,总是那么地情不自禁、牵肠挂肚呢?再说,年轻人,付出点体力算什么呢?睡一觉,就全回来了。

如果说以前跑步只是为了减肥,那么现在,跑步已经成为了我的一种生活方式。而它带给我的,远不止健康的体型,还有心灵的锤炼和日益强大的意志。仿佛人身上有很多法门,平时这些法门都一一紧闭,让人抑郁窒息,不敞亮,不通达。而跑步,则打开了我身上的一道法门,让我把那些多余的精力、无用的情绪释放出来。就算再不开心的事,一个十公里后,就能放下不少。

同时,它又将其转化成一种能量,滋养我。我变得沉稳、淡定、专注;做事也更加勤勉、耐劳、不惜体力。更神奇的是,它提高了我的执行力。就像一个公里接一个公里地跑,我也会把复杂的事情分为一步一步,我不知道是不是一定能完成,也不知道能够抵达的终点在哪。重要的是,我顺着这一步又一步,悄无声息地走到对岸。

我曾非常期待自己像村上春树一样,每天跑10公里,一周跑6次。我迷恋这样的一种习惯和仪式感。我也这样坚持过。但最近有些松懈了,不知道还要不要这样坚持下去。毕竟那是村上的方式,不是我的。还是我只是给自己找一个偷懒的借口?我有点困惑了。啊,跑步,我的情人,你是在测试我对你的忠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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