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病人》之5: 职场爱情

进入北京职场的我,一开始并不顺利。

虽然我有很好的学历背景,但是这并不为这个城市所需要。作为一位研究日本文学的博士生,除了高校和研究所,没有其他社会职位需要我的知识结构配置。

我又一直自视甚高,所以一开始很难调整自己的定位,以致于很长一段时间处于“失语”状态,自觉很难去向别人解释我为什么要进入社会工作,索性干脆把自己的过往埋葬起来。

我最初在一家文化传媒公司做着一份编辑的工作,因为我之前在广州的写稿经历,这份工作对我来说驾轻就熟,比较简单,收入虽然不高,但是时间相对自由。后来我又去做过一两份杂志,学到的倒不是如何去做一名编辑,而是北京职场上的各种坑,以及与人切忌不可太推心置腹,职场上没有朋友。

我大概在杂志社做了近两年,我的学位论文已经越发遥遥无期,加上在此期间因为卢卡斯的餐厅发生人事变故,大概是卢卡斯始终不会讲中文,餐厅的经营也平平,路易斯老爹聘请了另一位董事会监事来协助打理餐厅的日常,这名监事是河南人(绝非故意贬低河南人),不知怎么卢卡斯惹恼了他,开始在各种场合打卢卡斯的小报告,并进行各种造谣。另一方面竟然还要求卢卡斯个人支付他一些打理客户关系的费用。

路易斯老爹最终竟然听信了河南人的话,与卢卡斯吵了一架,卢卡斯当场辞职,回到家来。

数日后,我们收到法院传票,意大利餐厅已经开始先下手为强,开始控告卢卡斯玩忽职守无人经营,要求赔偿餐厅损失,主导人是河南监事。

我气得不行,当即去法院提出了反诉,反诉路易斯老爹不履行合同,监事造谣毁坏名誉。

这场官司打了两年。

在这两年中,我因为几乎成了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卢卡斯在案件后期曾短期工作,但一直不稳定),毫无悬念的失去了完成论文的机会。

等我从杂志社辞职,进入一家德国品牌的教育公司,又从该教育公司跳槽到一家公关咨询公司工作的时候,正好我的论文期限已经到了。

在公关咨询公司入职前,我飞回几年未回的广州,办理了退学手续。心情灰暗,怅然若失,但对于未来,因为有家庭的责任,自觉无法独自气馁。回到北京之后,反而心无旁骛专心工作起来。

在公关咨询公司入职的一年内,我连跳两级,升值加薪,成为一名风格颇为果敢干练的职业女性。也是在我这样的角色变化中,卢卡斯看待我的眼光慢慢深邃起来。他仍然在他的一个餐饮公司做着服务培训,收入不错,我们的女儿索菲亚也在一所国际幼儿园上学了。我们搬了两次家,从四环搬到了三环内,相夫教子,生活美满。

也是在这时,似乎顺风顺水的我们,婚姻开始出现了另一个危机。

这次出事的不是卢卡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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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上所说,我所任职的灏海公关咨询实际是一座挺大的公司,员工约200人,我从媒体经理开始做起,一年后已经升任媒体副总监的位置。

我的主要任务是在协助总监管理部门日常事务,制定并执行各项媒体推广方案。我的boss总监于敏是一位年纪比我大的大姐,据说是刚满了五十岁,从中央电视台退休出来,这是她人生做的第二份工作。

说起我的升职,据说当时灏海人力资源部门并没有此计划,但是于敏因为在体制内待了将近三十年,不适应市场的很多做法,主动提出来她需要再找一位副总监作为助手。我听说灏海的董事长老总曾是于敏有多年交情的老友,人力也不敢得罪她,而她确实也是个重要角色,入职灏海可以为公司带来许多“央字头”的资源,所以在找不到更合适人选的情况下,把我提拔上来作为了于敏的副手。

于敏是不是真喜欢我,我看不出来,职场上没有朋友,我觉得只需要做好我的事便好了。

交待完这些,大概能明白我遇到孟勤时的状况。那时的我,34岁,独立女性,身材依然苗条,说一口流利英语,西化而又有东方人的庄重。孟勤比我大十岁,是于敏带过来的一家目标客户公司的进出口外贸部门的负责人。他也认识于敏,因为于敏到了灏海而亲自登门来拜访。

第一次与孟勤见面并没有留下很好的印象。

孟勤四十多岁了,但长着一张娃娃脸,衣服给人很考究的印象,绿领带尤其显得人很精神。个子大概176,不显得高,但目光锐利,给人非常专业的感觉。

我被叫到办公室时,于敏正在跟孟勤谈合作。于敏那天穿一条杏黄色的连衣裙,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保养到位,发型一丝不苟,总是能准确传达出“央视”的精神。

“来,瑞秋,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孟勤,你叫他勤哥都可以...”于敏话说的当口,背对着我的孟勤已经微微站起来。

“叫我Jason就可以。”孟勤礼貌而又冷淡,并没有接于总监的话。

“你好,我是瑞秋,幸会。”我向他微微一笑。

孟勤并没有对我表示回报性的友好,在他稍微起身自我介绍了一下之后,他已经又坐回去,并不再正眼瞧我。

好个无理的人!当时的我感受到了他这份冰冷和傲慢,但并不算真正生气。职场什么人都有,我已见怪不怪。

于敏稍微介绍了一下我,又介绍了一下孟勤,告诉我孟勤在海外多年,之前是在某某大公司担任要职,又做过某某项目,简直牛X的一塌糊涂。

我不知道不轻易夸人的于敏总监这次为什么要如此盛赞孟勤,我判断大概是有求于他。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没错。

“是这样的,瑞秋,我让你进来参与这个讨论也是这个意思,孟勤的公司有很多涉外业务,你知道现在中国中产的消费能力,所以我在想能否把孟勤的这些海外客户联络起来,为他们提供在国内产品的推广包装,因为孟勤其实也觉得很多产品拿到中国来,实际却没有知名度,前期的营销也是可以做的,他可以在中间为我们介绍这些客户,而这件事情对于他的产品的销售也是有帮助的。何乐而不为呢?”

于敏总监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思路,我注意到孟勤的态度实际却是有保留的,这种时候其实应该多让孟勤发言,听听他的想法,但孟勤无奈似乎回应消极,于敏希望我能帮她说上几句,好说服孟勤同意她的这个方案。

“孟总的海外客户主要是一些什么样的公司,如果方便的话,可以简单发给我们一个单子,我们做一个客户调查,客观评估一下客户本身的需求…”

孟勤脸上流露出一丝讥讽,几乎是一闪而过的表情,于敏在低头喝茶并没有看到,但是却被我捕捉到了。

那么,他大概是不希望做这件事情吧。我心想。但是如此明显的表达对人的拒绝,我对孟勤的印象一下降到谷底。

他走后,我跟于敏总监说了我的初步判断。

“这事当然将由我们主导,是我提议的,他大概还没想明白。”于敏总监不在乎的说,“我认识孟勤五六年了,我知道他,你只要向他表达出你的诚意和周全计划就行了,至于利益问题,适当的时候我会预留给他的。”

于敏总监相当乐观,所以这跟单回访孟勤的任务就交到了我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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