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来自淘故事,经作者授权发布;作者:悬镜
在每年的阴历七月十五日,是一年一度的中元节,在那天,人们烧香祭祖,缅怀先人。
而传说中,那一天,也是阴间鬼门关开放的日子,对人间留有念想的魂魄,也可以在这一天,去见自己想念的人一面。
……
罗云慢悠悠擦着面前的柜台,神色懒散。
在他身旁是一排瓶瓶罐罐,里面装着各种颜色的液体。
“老板,今天是中元节哎,生意肯定好!”有些软糯的声音在柜台外响起,接着,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就趴到了柜台上。
“别把我酒弄洒了。”罗云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头也没抬。
做为酒舍里唯一的店员,女孩撇了撇嘴来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细长的眉毛蹙在一起,但嘴上却不敢表达丝毫不满。
没办法,自己的黑心老板可不是看上去那么好相处。
“楚玉舒,地扫干净了?”罗云的声音很轻,有股特殊的温润感,但听在女孩耳朵里可没那么悦耳。
“没!”漂亮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但女孩还是乖乖拿起了扫帚。
“叮铃铃。”挂再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女孩抬头看了一眼门口,声音变小了很多。
“老板,有客人来了。”
空荡的门口卷起了一股风,接着一个黑影突兀的出现在了门口。
“欢迎光临。”女孩很随意的说了声,显然对这种况且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早就知道这家店不太正常了,从一开始的惊吓到现在的习以为常,鬼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黑影披着一个有些破烂的斗篷,只是一个恍惚间就来到了柜台旁。
罗云头也没抬,“要什么?”
“罗大人,有您的信。”黑影沙哑的声音传来。
黑影说完冲罗云躬身行了一礼,身影一阵扭曲后消失不见。
已经对这种事情免疫了的女孩又悄悄来到了柜台旁,“老板,谁的信啊?”
瞪了一眼已经在他这呆了快两个月的女孩,心里嘀咕一声傻兮兮的,但罗云还是把放在柜台上的信摊了开来。
“今天中元节,下来。“很短的一句话,落笔是赵止。
颇为无奈的揉揉头,罗云叹了口气,“行了,你看门,我出去一趟。”
“好。”女孩乖巧的点点头,“老板早点回来哈。”
“嗯。“应了一声,罗云从柜台后走出,推门而去。
……
阴间 忘川
“哎,每到七月十五中元节的时候,这总是人满为患啊。”
“嗯,是挺多的。”
两个站在高处的男子望着浩浩荡荡的忘川水感叹着,在忘川水旁,是密密麻麻的魂魄们,他们排着队,在阴兵的带领下往前走着。
“你们这可真冷。“身穿黑色长衫,却带着副极具现代感的金边眼镜的男子缩了缩身子。
“习惯就好。”另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长发披散的男子撇撇嘴,目光停留在下方的魂魄们身上。
这些魂魄都是在阴间已经待够一段时间的,属于“老住户“,在忘川的另一边则是排着队赶来的”新住户“。这些魂魄向阴司报备后,阴司收到他们人世间的家人烧的纸钱后,会让他们见他们家人一面。
所以每到中元节的时候就有大批魂魄回到人间去看望他们生前的亲人,这也是阴间最忙的一天。
不过他们并不是真的回去,而是站在望乡台,分离一缕小小的魂魄回去看一眼。若是真身回到人间那人间早就乱套了。
即使是这样,还是有大批魂魄想要看这么一眼,哪怕只有一眼。
打了个哈欠,罗云无所谓的耸耸肩,“你这都不如塞北的。”
阴间的风很是寒冷和透骨,罗云去过塞北,也领略过那种狂风怒号漫天飞雪的风景,可还是耐不住这阴间一丝丝往你骨子里钻的风。
罗云的话并没有得到赵止的回答,赵止望着密密麻麻的魂魄忽然脚尖点地腾空而起,朝着远处飞去。
“喂,你干什么啊?“罗云虽然纳闷,但还是跟上了赵止。
“别废话,前面出乱子了。” 赵止目光落在了远处一座巨大的“门”前,那里一群身着盔甲的阴兵正在维持混乱的秩序,不过从场面的混乱程度来看显然是出了大乱子。
“发生什么了?” 赵止稳稳的落在阴兵们前面,抬手一挥便是一道光晕打出。光晕上隐约布满了各种玄奥的符文,符文在空中迅速变大后缓缓随着光晕消散开来。
原本躁动不安的魂魄们被光晕笼罩后迅速安静了下来,阴兵们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开始将散乱的魂魄们归拢起来。
“赵大人!”一个阴兵看到落下来的赵止,面露喜色。
赵止点了下头,“出了什么事?”
“刚刚有一个凶魂藏在魂魄群中,逆流而上冲向了鬼门关。属下们办事不利,让、让他跑了。”这个阴兵低下了头,显然发生这事是他们的失职。
赵止皱了下眉头,看了阴间阴沉沉的天空一眼,“走,跟我去人间一趟。“
刚刚跟过来的罗云点了下头,“走鬼门关还是?”
“走鬼门关慢,应该追不上刚跑出去的凶魂,你直接带我走。”
罗云听后伸手在面前一画,双眸兀的暗了下来。一个背生双翼双瞳赤红的虚影在他背后呈现,虚影如墨般漆黑,唯一可以辨认的只有那双赤红的双瞳。
“这个鬼门关通向哪?”赵止问道。
“弈城。”阴兵答道。
罗云背后虚影再次膨胀,眨眼间已经丈许,而再虚影的背后缓缓出现了一扇同样漆黑的门。
等到这扇门完全打开时,赵止同罗云一起没入了那扇门内。
……
人间 D市
D市是个三线级市,虽然不是那种顶尖的城市,但面积却也是不小。
市中心光是每天的车流量就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来往的车辆在高架桥上匆匆略过,川流不息。
城市的中心灯火辉煌,高楼大厦上的霓虹灯闪着梦幻的光泽,这个城市的夜是醉人的,也是绚烂的。
如果能够有幸站在城市中心最高的建筑上,你就不难看到这个城市如同光网一般向四周铺开。中心是最为明亮和绚烂的,而越往远灯光就相对应越少。
当然,这番风景只有晚上才可以看到。
林沐挎着背包走在明亮的街道上,她抬头望了一眼灯火绚烂的高楼,叹了口气后又开始低头走路。
她理了理被微风吹散的头发,准备赶快回到她的小出租屋里。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因为今天是中元节,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鬼节日。
她以前是在农村生活的,对这些传统的东西很是熟悉。
小时候就被大人告知,在中元节的时候,天黑了要早点回家。
随着她年岁和学识的增长,她离开了农村,来到了这个大城市。
但多年的习惯还是被保留了下来,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她自己心里都有一杆秤。
可能有人会觉得,不就是个以前的节日,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去看看现在城市里谁还过这种老掉牙的节日?大家都是过洋节开派对的好吗?
但传统之所以被称为传统,自然是有道理的。最起码林沐就是这么想的。
她不喜欢过洋节,相反,她更喜欢那些已经快要被人忘光了的传统节日。
她会在重阳节的时候给家中长辈打电话慰问一番,也会在小年的时候祭拜一下灶神。
那些快被忘记了的节日她总是能记起,然后会在空闲时间过一下这个节日。
今天是中元节,所以她自然不会例外,她要早早回去,然后祭拜一下逝去的先人。
中元节,中国传统节日,别名七月半、七月十四、祭祖节、盂兰盆节、地官节,节日习俗主要有祭祖、放河灯、祀亡魂、焚纸锭、祭祀土地等。“中元节”是道教的叫法,民间世俗称为“七月半”。
林沐伸手抓着挎包,加快了脚步。
他们公司是晚上六点半下班,这个时候天虽然不是完全黑了下来,但那股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她租的房子倒是离公司不算太远,但那是一片老旧建筑。
没办法,她每个月工资就那么多,市中心的房子光是租金就昂贵的让她不敢去看,所以她只能去租一个自己付得起房租的屋子了。
她的出租屋不远,但是比较偏,得穿过一条巷子才能到达。
林沐揉了揉头发,转入了巷子。
巷子内有颗柳树,是个有些年头的老柳树,柳树的枝条肆意垂下,随风飘舞。
林沐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忽然有点发慌,她其实下班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了。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就好像身后在有人看着她。
林沐脑子里糊糊的,自打她进了巷子,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更盛了,可她不敢回头。
村里人常说啊,晚上走夜路的时候别回头,尤其是听见身后有人喊你的时候。
老人们闲聊的时候就讲起过缘由来,他们说人的肩膀和额头有着三盏阳火,你若是回头的速度太快,就容易把肩膀的阳火给扑灭。而火一灭啊,就容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当然,这些东西林沐只当听个乐趣,毕竟她走这么多年的夜路也没出过事。
但人啊,就喜欢瞎想,尤其是什么荒唐就会想什么。
林沐握紧了挎包的带子,身子也不自觉的缩了缩,她现在就怕自己身后忽然有人喊她一声。
她一回头,魂就让勾走了。
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小出租屋,然后安安稳稳的睡个觉。
“宋婉。”
林沐背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唤,她吓得脑袋一缩,浑身汗毛竖立,不是吧,真的有人喊话?
她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朵上。
没办法,她不敢回头,所以只好用听力来分辨一下发生了什么事了。
“宋婉。”
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空灵又带着悠远感。
“宋婉?我又不叫宋婉,吓我一跳,还以为喊我呢。”林沐出了口气,不是喊她就好。
林沐身子一松,然后抬头向前看去。
幽深的巷子里再无他人,只有柳树肆意舒展着自己的枝条,慢悠悠的随风飘荡。
林沐眨了眨眼,这巷子里,除了自己,没人了吧?
嗡!她的脑中没来由的一阵轰鸣,这个声音,是在,喊她?
可是她不叫宋婉啊,这个声音,到底是喊什么?
“宋婉,我回来了。“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很低,很柔。
心里的防备一瞬间被莫名其妙的卸下,林沐没来由的转过了身,但身后是空荡的巷子,不见一人。
“没,没人?“林沐心里咯噔一下,完蛋了,她怎么就转过头了?
巷口不见人,隐约可见缝隙中露过的远处灯火。
林沐正欲转身离去,但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声音,“宋婉。”
心里一抽,两行清泪从林沐眼中流出,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一下如此失态,她只觉得胸腔中有一种难以忍受的悲伤要炸开。
“有人在喊我吗?我不是宋婉啊,谁在喊我啊?我,为什么会哭?”
巷内尽是黑暗,柳树轻舞。巷外灯火辉煌,霓虹闪亮。
那巷口就宛若人间跟阴间的交界处,往里是如同阴间的巷内,往外是如同人间的灯火。
一面灯火辉煌,一面宁静幽深。
……
“你,不进去?”
“不了,我就看看。而且,我也进不去。”
巷子外面站着三个人,一前两后。站在最前面的人就隔着巷子口往里望着,一动不动。
“那你为什么要喊她。”
“我,忍不住……”
赵止没管泪流不停的凶魂,而是四处打量着。
按理说,让自己单独处理这事,这个凶魂已经被押回去了。
可罗云这家伙非说有故事,要听故事。
没办法,打不过这家伙,只好随了他的愿了。
罗云也不说话,就静悄悄的站着,眯着眼。
他们是在这座城市中心截住的这个凶魂,当时凶魂全身燃着业火,一脸狰狞。
性子懒散的罗云怕出了什么事端给自己惹麻烦,二话不说上去就把凶魂撂倒了。
心里还想着把凶魂缉拿归案的赵止看的是心惊肉跳,生怕罗云控制不住就把凶魂掐死。
好在过程还是异常顺利的,凶魂一见面就被罗云按倒,自己再用安魂的手段让凶魂平静了下来。
“不进去?”
良久,罗云开口了。
“不了,而且,我也进不去。”凶魂身上业火更盛,但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赵止感受到了罗云的目光开口解释道:“这个巷子上有道符,看起来是个高人刻下的,驱邪的。”
“哦。”罗云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术业有专攻,赵止这方面确实比他强。
凶魂只是目光痴痴的望着,业火时刻在翻滚,但他恍若不知。
“讲讲?”罗云脸上又挂上了那副笑意。
凶魂犹豫了一下,许是因为罗云刚刚的手下留情,亦或是自身即将消散,他缓缓点了下头。
......
陈洋是个将士,一个即将出征的将士。
作为一个本来就在军中的男儿,他自然是要上战场的。
陈洋在早些年的时候还是个公子哥,家里是当地有名的大户。
靠做生意发家的陈父因忙于生意只能放任陈洋胡来,况且他们家的资产再来十个陈洋也败不完。
但就在某一天,陈父做了个梦,梦见家里的先祖说陈洋不像话,有违家风。
就因为这个梦,陈洋的好日子到头了。
陈父瞬间发觉陈洋不像话,他就陈洋这一个独子,任由陈洋游手好闲下去家业将来交给谁?
教子心瞬间觉醒的陈父一边念叨着先人显灵一边把陈洋拽回来一顿胖揍。
只是喜欢养鸟听曲的陈洋那叫一个纳闷,他也没干什么昧良心的事啊?
根本没给陈洋问出口的机会,陈父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然后把陈洋拖去当兵了。
陈父知道自己儿子不是读书的料,优点就是打小身子厚实,无耐之下只好扔到军营了。
找人托关系打点了一番,给陈洋寻了份不太苦的差事。
其实陈父的本意就是让儿子历练一番,别再游手好闲,所以不管是陈母的声声哀求还是陈洋梗着脖子大喊自己不去,陈父的说辞通通都是先人有命。
就这样,陈洋成了一个守城的小将士,负责看城门。
城,就是他家在的这座。
每天巡巡逻、站站岗,倒也安稳。
本来陈父以为一切都可以按照他的预算顺利进行时,他们的国家,要打仗了。
因战事所需,各城的兵力都被抽调。
陈洋很不幸的,被调走了。
他们的军队被派去了与敌国接壤的地方,那里双方早在没有起战事的时候就一直有着摩擦,如今双方交战那自然是将矛盾和摩擦彻底激化了。
在他们两国接壤的地方有个小村子,那个村子名义上算是他们国家的领土。
陈洋在的军队接到了一个秘密任务,有斥候来信,说敌国在村子附近集结军队。
军队的主将当机立断,兵分两路,在村子附近设伏。
陈洋就这么被分到一队斥候里,去探清村内虚实,看看是否有埋伏。
他与其他斥候分散了开来,装作是迷了路的人潜入了村子。
用潜入应该有些不妥,毕竟他是直接走进去的。
没办法,经验有限,他能想到的只有这样。
况且,他心里清楚,自己这队斥候,八成是来送死的。
连他都一眼能看出自己队友都是些没有经验的家伙,那他们这队斥候的作用一下子就很清晰了。
诱饵,是主动送给对面咬钩的诱饵。
不过他也没多想,他现在是军人,在其位谋其职,应当遵守军令。
他换了身衣服然后光明正大的进了村,随便找了个人家讨口水喝。
递给陈洋水的是一个女孩,一个一脸柔和的女孩。
女孩见他一脸劳累,还好心的拿了块帕子给他擦脸。
累,到真不是装的,一路奔波他确实累了。
道过谢,陈洋擦了擦脸,坐在了一块石头上。
他告诉女孩他是要去投奔亲戚的,但谁曾想迷路了,他便想问一下路,顺便讨碗水喝。
女孩侧着身,一脸好奇,“那你得走好远的路吧?”
“确实有点远。”陈洋笑道。
女孩嗯了一声,又转身进屋端出一碗水来。
“那你肯定累了呀,多喝点,我们村的井水可甜啦。”
迎着阳光,女孩冲陈洋柔柔的笑了笑。
陈洋不自觉的眯上了眼,这一刻,他分不清耀眼的是天上高挂的太阳,还是眼前浅笑的女孩。
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了上来,但又被他强行压下。
“你叫什么呀?”
陈洋觉得自己得发挥点作用了,他的任务可是打探情报。
嗯,就先从面前这个女孩开始打探吧。
可一开口陈洋就后悔了,哪有一见面就问人家名字的?
“我,我叫宋婉。”女孩低声道。
“宋婉,很好听的名字。”陈洋轻声念了一下,然后伸手在面前的土地上勾画起来。
托游手好闲的福,陈洋的字还是不错的,工工整整,清清爽爽。
他写的是宋婉的名字,写完后又在一旁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陈洋,耳东陈,汪洋的洋。”
宋婉很是认真的盯着地上的字,仿佛那是什么大家书法。
“真好看,可惜我不认识。”宋婉的声音多了些低落,还夹杂着股羞愧。
陈洋愣了下,他倒是忘了村里大部分人家是不会去私塾读书识字的。
胡乱把地上的字迹抹去,陈洋笑道:“没事,我就是瞎写写,你记得我叫陈洋就好。”
宋婉乖乖的点了下头,而后不住偷悄悄打量着陈洋。
陈洋也没闲着,随便问了几个村子的问题,同宋婉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心里估摸了下时间,陈洋站了起来。
他们先前进来时约好了时间,一炷香后在村外集合,他该走了。
宋婉见陈洋起身,也慌忙跟着站了起来,神色有点慌张。
“你,你是要走了吗?”宋婉的声音一下不自觉的低了下来。
陈洋点点头,咧嘴笑道:“是呀,该出发了。”
看着在太阳下低着头的女孩,一种奇怪的情绪在心里蔓延了开来,他,其实还想再跟女孩聊会天的。
宋婉垂着头不说话,双手不自觉的拨弄着。
陈洋忽然无声的笑了,多单纯的个女孩啊,纯净又美好。
但转瞬陈洋又收敛的笑容,他开始纠结了。
这里,是要打仗的,一但战火波及起来,女孩能平安避免吗?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就如野草般疯长,把陈洋心中塞的满满的。
他觉得女孩不应该被战火就这么毁了,她笑得那么纯净,有种说不出的美好。
他也承认,自己可能就是犯了病,看人家女孩好看,心里就多了丝不忍和同情。
女孩不该这样的呀,她只要安安静静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就好,不应该被破坏的。
但他同样明白,自己现在是个兵,是接了军令为国报效的兵。
泄露军情,这可是死罪,而且会有很多人因此而死去。
但自己要是闭口不言,这个村子会毁掉,面前这个女孩同样会被战火波及。
眉头越皱越深,他后悔了,没事讨什么水喝啊。
在村里闲逛一圈随便看看,然后回去复命多好啊。
“陈、陈洋。”宋婉柔柔的声音传来,陈洋下意识的抬起头。
此刻宋婉手上多了一个包裹,估计是趁他低头思考时回屋里取出来的。
包裹是用两块靛蓝色的布拼起来的,其中一块上面还打着补丁。
“给、给你的。”宋婉结结巴巴的说完就又低下了头。
脑子有些发懵,但陈洋还是双手接过了包裹。
“里面,是干粮,你路上吃。就不饿了。”
宋婉嗫喏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她头埋的更低了。
心里的什么东西一瞬间被点燃,烧的陈洋喘不过气来。
良久,他才轻声说了句多谢。
宋婉见他把包裹收起,顿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陈洋被这个笑晃的慌了神,心如擂鼓。
自己要还是以前那个陈大少该多好,直接买间屋子,最好离女孩家近点。
他不用想什么任务不用管什么军令,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什么仁义道德还是忠君报国,他都不用考虑,更不用纠结了。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他要不是士兵,他也不会来这里。
猛地吸了口气,陈洋忽然一脸郑重的看向宋婉。
“宋婉,你家有地窖吗?”
宋婉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现在,带上水和食物,躲到地窖里。”陈洋不由分说的把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扯下放到宋婉手里。
“除非我来找你,或者是村里其他人喊你,不然别出来。”感觉到宋婉疑惑的眼神,陈洋用力的摇了摇头,“答应我,求你了。”
宋婉下意识的握紧手里还有着余温的玉佩,轻轻点了下头。
她没问为什么,但就是莫名其妙的觉得面前这个写的一手好字又温声细语同她说话的公子眼里荡漾着不容置疑,鬼使神差的,她就点了下头。
“我会回来看你的,一定会回来看你的。你千万,千万要相信我!”声音加重了几分,陈洋看着同样一脸严肃明显是相信了的女孩笑了。
攥紧了手中的包裹,他猛地转身向远处跑去。
“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如果,我活得下来。”
陈洋的声音很轻,轻到被风一吹,就散了。
……
村口一处隐蔽的地方是他们约定好集合的地方,陈洋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
他朝藏身的地方看了一下,已经有几个袍泽在等候着了。
陈洋端着复杂的心情往前走了几步,忽地发现有些不对劲。
那几个袍泽静静坐在那里,身子笔挺,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不对劲,自己的袍泽是什么样陈洋还是很清楚的。
一群没有经验的兵混子是不可能有组织有纪律的,脑海中这么一想,陈洋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快跑!”一声沙哑的嘶吼打破了四周的寂静,陈洋身子下意识的绷紧,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来不及心惊,耳边箭矢的破风声已经替他回了神。
“噌!”白色尾羽的箭矢从他身边擦过,笔直的没入了地上。
朝侧面一滚,陈洋又躲过了一支从林中飞出的箭矢。
有埋伏,他们暴露了!
念头刚从脑中划过,在前面不远处的几人纷纷抽刀朝陈洋奔来。
嘴角扯出一个苦笑,陈洋摸出了腰间一直藏着的匕首。
又一只箭顺着他的侧脸划过,带起一道血槽。
没去管身后飞出的箭矢,陈洋压低身子朝对面的人冲了过去。
十步、八步……眼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陈洋双腿猛地蹬地。
可就在他发力的时候,对面那几人忽然停了下来。
整齐划一的动作无不彰显着对面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士兵,这几人,才是真正的斥候。
收刀,身子后撤半步,抬手。
黑漆漆的弓弩从袖口冒出,接着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嘴里的叫喊声还没出口,弩箭就已经没入了他的身体。
鲜血顺着他的胸口流了下来,染红了身上的衣裳。
陈洋明白,双方的差距是根本没办法弥补的。
对面是经历过战火的斥候,他是城门有空就偷会懒的巡逻士卒。
没什么好怨恨的,其实他根本没来得及怨恨。
身后的箭又飞了出来,已经麻木的他无法闪躲,只能任由强劲的力道把他带到在地。
眼前开始模糊,身上的力气也开始飞速消散。
“我,要死了吗?果然啊,我就知道自己是个来送死的。”
剧痛还在时不时牵扯着神经,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涌。
自己,这就是要死了吧?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这样也好,不用纠结了。
陈洋眼前犹如走马观花般的闪过好多画面,有陈父揍他的画面,还有陈母给他做衣服的画面,最终,画面定格在了一张笑脸上。
一张,他刚见不久就烙在心里的笑脸。
父亲估计会很伤心吧,孩子不孝,回不去了。
心里默默想着,眼前却逐渐被漆黑笼罩。
眼皮,终究是合上了。
可在合眼的一瞬间,陈洋忽然又想起,自己,是答应过宋婉要回去找她的吧?
她给我的干粮,我还没来得及吃,我要是就这么死了,还能回去看她吗?
倒在地上已经生气全无的陈洋,缓缓的抓住了全是血迹的包裹,抓的死死的。
这么一想,好不甘心啊。
真的,好不甘心!让我回去看一眼吧,哪怕就一眼!
黑暗和冰冷裹着陈洋不断下坠,最终他的意识消散在了寂静中。
……
陈洋是被有些凄凉的歌声吵醒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吵醒,他按理来说已经灰飞烟灭了才是。
仔细分辨了一下,歌声的主人声音清脆,好像在唱着一首挽歌。
具体的内容他倒是听不清了,他只是可以感受到那股凄凉的韵味。
“我,我不是死了吗?怎么现在忽然可以听到声音?”陈洋有些纳闷,他尝试着睁了下眼。
四周的黑暗被驱散,他看到了一抹暗黄色。
“嗯?怎么回事?我怎么能看见东西?”陈洋心里惊了一下,他敢肯定自己是死了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忽然可以看见东西了。
在他面前是暗黄色的一片,阻挡了他的视线。
心里纳闷着,但此刻他更想知道歌声是从哪传来的。
念头至此,陈洋便向上努力挪去。
暗黄色并没有阻挡他的身形,他很轻易就从这片暗黄色中间穿过,接着他的视线也随之明亮起来。
他,看见了碧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还有,一个跪在土包前的女孩。
歌声就是从那个女孩口中传出来的,凄凉又婉转。
女孩跪在土包前,在她的身前是一堆缓缓燃烧的纸钱。
陈洋愣住了,他知道那片暗黄色是什么东西了,那是埋着他的黄土。
他深吸了口气,忽地咧嘴笑了。
“宋婉,又见面了啊,我说了,肯定会回来看你的。”心里偷偷想着,陈洋在土堆上坐了下来。
宋婉还在低声唱着,声音夹杂着哽咽。
纸钱丢进火堆带起一簇簇火苗,翻腾而起,又徐徐落下。
陈洋张了张嘴,想说声别哭了,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伸手往前探了探,手掌毫无阻隔的穿过了宋婉,他摸了个空。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这足够了,起码自己又能看到她了。
宋婉停下了歌唱,神情黯然。
过了阵,她又缓缓开口了。
依旧是柔柔的嗓音,但少了很多情绪的波动。
“你答应我要回来的,但你没有,你骗我。”刚说了一句,泪水就又在眼眶中汇聚,悄然而下。
她轻声抽泣着,嘴里断断续续的呜咽着。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早些年她的父母因为战乱去世了,她就来这个村子投奔了亲戚。
亲戚对她不错,可能是因为看她可怜的缘故,平常也是照顾有加。
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长大,受过战乱,但没见过世面。
平常帮家里做些农活,在家中织织布。
她见陈洋的时候,只一眼就断定陈洋不是迷路的。
见过真正的逃亡,对陈洋那稍显拙略的演技还是可以轻松分辨出的,但她没拆穿。
可能是因为没在意,也可能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给他拿了帕子擦了脸,就静悄悄打量着他。
长得不算好看,但感觉很温润,说话也带着股大家子弟的风范。
她给他又端了水,他道谢的时候很真诚。
大概是出于好奇,又因为没在这个公子哥身上感受到敌意,她并没有回去。
一直在村子里的她,对新鲜事物自然是充满好奇的。
而突然闯进来的陈洋,就好像把她的世界悄然拉开一个角来。
他忽然问了自己的名字,本来是不准备告诉他的。
可一看见他那温润的眉眼跟和煦的笑容,脑子就好像有点不够用了。
原本的缄默不语瞬间改了主意,她说她叫宋婉。
他在地上写下了他的名字,字可真好看,可惜她不认识。
那时候她忽然好后悔自己没读过书,他会不会看不起我啊?
也是,像他这种温润的公子肯定要结识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才是。
自己既不识字,也不知书达理,差劲极了。
心里带着羞愧,她就同陈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他可真是个好人呀,一点嫌弃自己的意思都没有。
看到他胡乱的抹去地上写的字时,她忽地就明白了用意,心里一瞬间只觉得暖暖的。
就这样,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当他说要走的时候,她心里难过极了,她只是还想再聊会。
可她也知道,他终究是要走的。
为他取了干粮,他忽然取下玉佩,让自己藏起来。
虽然不解,但她还是听了他的话。
她藏入了地窖,直到傍晚劳作回来的婶婶把她喊了出来。
出来时,她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有人来找过她吗。
她婶婶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干活去了。
心里瞬间乱了,她急匆匆的冲出家门,往村口跑去。
可村口什么都没有,静的可怕。
她是在一旁的草丛里寻到的包裹,那个原本靛蓝如今一片血红的包裹。
在包裹旁,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
那个人的手,死死的抓着包裹,怎么也不肯松开。
宋婉忘了自己哭到了什么时候,也许是流不出泪的时候,也许是昏过去又醒来的时候,也许是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
她背着陈洋的尸体,埋到了一片空地里。
这个村子,他只认识自己吧,他会很孤独吧。
她给他建了坟,立了块碑。
他被她亲手埋了进去,连同那个死握着的包裹。
……
今天是陈洋的头七,宋婉挎着一篮纸钱,来到了这座自己亲手堆起的坟旁。
她唱着村里流传下来的招魂曲,烧着一张张纸钱。
他在坟头坐着看她,她在坟前低声啜泣。
他们之间像是隔了一座黄土堆起来的坟,又像是什么都没有隔着。
就这样,宋婉时不时会来看陈洋,会偷悄悄给陈洋讲好多事情。
会默默坐在他的坟旁,一坐就是一整天。
宋婉村子头有棵很大的柳树,千枝宛若垂发。
也不知道是怎么避过岁月剃度的风头,长得甚是茂盛。
陈洋最能做的,就是站在树下,静静站着。
他的意识越来越清醒,也逐渐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同。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甚至能影响一些物体。
但他也有时候身上会充满怨念,渴望战斗。
只不过看见宋婉坐到坟前时心里就会安定下来,情绪也不会产生剧烈的波动。
这样也不错啊,说不定,她以后可以看到我呢。
每当宋婉坐在坟前与他絮叨的时候他总是这么想着,万一呢。
战火并没有在这个村子里爆发,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这是陈洋无意中听说的,当初在两国边境上双方直接交手了,大部分兵力被抽调回防,这个村子也就此逃过一劫。
与他没关系了,他现在是个孤魂野鬼,又不是士卒。
多的事情他不想知道,他只想让宋婉看到自己。
……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第二年的中元节,那天是个阴天。
宋婉提了纸钱来到了陈洋的坟前,又摆了些瓜果祭品。
陈洋依旧记得,那天风很大。
宋婉将纸钱点燃后,一阵风忽地卷来,带起漫天火星。
在火星纷飞中,宋婉的目光直勾勾的看向了坟头。
“陈、陈洋?!”
女孩的声音带着颤抖和惊叹,以及无尽的想念。
两人隔着火星,四目相对。
陈洋指了指自己,泪忽地呛了出来。
她,能看到他了。
……
“我就一直陪着她,护着她,看她长大,看她变老,看她离世。”
陈洋的声音带着沙哑,他目光幽幽的望进巷子内。
“闯上来就为看一眼?值得吗?”赵止忽然开口了。
“她跟我成亲了,结的是冥婚,是她偷偷背着我结的。可我是个鬼啊,我又怎么能不知道呢。”
陈洋的声音多了几分宠溺,“她还不告诉我,只是偷偷打听了我的生辰,又连同自己的生辰八字埋在了柳树下。”
罗云点点头,“嗯,也算个故事。”
陈洋腼腆的笑了笑,身上的业火忽明忽灭。
“多谢二位大人手下留情。”
罗云笑了一下,“等价交换,故事我听了,但我也不白听。”
话音一落,罗云忽然伸手点在了巷口那道虚幻的道符上。
一点黑光从指尖透出,那道符咒瞬间崩碎。
“看她一眼吧,也让她看你一眼。”
“喂喂喂!”一旁的赵止眉头直跳,“你……”
“一会你补上就好。”罗云脸上又挂上了眯眼笑。
陈洋笑着摇了摇头,“多谢二位,但,不必了。”
身上的业火瞬间变大,陈洋的身影也不断模糊。
他撑了许久,早已是油尽灯枯了。
罗云同赵止并排而立,冲前方那个身上业火忽然骤起的身影拱了拱手。
像是感觉倒了什么,巷子内,那个女孩忽然转过了身,泪眼朦胧的望了过来。
她擦了擦眼,因为她看见巷子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三个人。
最前面的人浑身发光,一动不动。
眨了下眼,巷子还是那个巷子,巷口也空无一人。
往内,是一片漆黑,往外,是灯火辉煌。
……
陈洋没说的是,他其实已经在人间流浪许久了。
他自从宋婉离世后,就一直在尘世间流浪,寻找着她的下一世。
他是不可以去地府的,因为他已经自成了气候。
若是被地府的人发现,是会被关押起来的,那样就寻不到她了。
但尘世也不是他想去就能去的,总有些地方是他这个孤魂野鬼没办法进去的。
毕竟,他是个鬼,应该在阴间存在的鬼。
宋婉的第二世是个富贵人家的千金,而那个富贵人家里有个道长开光的符咒,他,没办法进去。
他就那么站在前尘风口,进不去也不肯走。
他只身孤影,停在风中,而宋婉的名字,始终隐姓埋名在他心口。
那时她家门口有条长巷,那里是陈洋最能呆的地方。
陈洋穿过街口,冬雪穿过了他的身体洒落在地。
岁月不能改变他,但可以改变宋婉。
冬雪消融,夏虫鸣叫,日月再不停轮转。
就这样,她,成亲了。
而陈洋,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能在这盛世游走,步步回首,他只想宋婉能看见自己。
葬着陈洋的坟堆已经不知何时成了平地,而四周成了片桃林。
每年春天的时候,落花满地,偶尔有郊游踏青的人会留下几罐没喝完的酒。
陈洋就会把那些酒都倒入地里,就当是与他同寝了。
又几年,她和她的丈夫出远门回来,路过了这片桃林。
他就在林中默默看着,然后低头,倒酒。
陈洋也想去尝一口酒,可他是亡魂,他喝不了。
他起身,去追前方的两人,但又不敢追上。
他只好回到了闹市,又回到了那条他熟悉的街。
街外有个茶楼,楼旁种着棵桂花树,满街飘香。
他绕过茶楼,有晚风与他叙旧,像是在问他怎么又回来了。
陈洋缓缓伸手,任由桂花穿过他的掌心,悠悠荡荡落在地上。
他缓缓闭眸,就好似在与她碰头。
复几年,王氏千金重病,离世。
陈洋开始四处游荡,去寻她下一世。
他寻了十八年,找到了生在战乱中的她。
她姓孙,叫孙绣。
她,依旧看不见他。
那年战乱,民不聊生。
他便日夜守在她身边,护她周全。
也就是那年,他碰到一个拘魂人,对方法力高强,他不是对手。
一次逃亡间,他跟孙绣走散了。
自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他像疯了一样在盛世乱撞,却始终不得她的踪迹。
终于,又一个拘魂人碰到了这个在盛世游走的孤魂,一个身上燃着浓浓业火的孤魂。
拘魂人同孤魂做了个交易,他帮孤魂找人,孤魂则乖乖回地府抵消业障投胎。
那个拘魂人是个重守诺言的人,他帮陈洋找到了宋婉,他说现在那个女孩叫林沐,是个公司的职员,住在人间的D市。
陈洋对那个拘魂人很是感激,但他明白,他到底还是骗了那个拘魂人的。
要不是他已经濒临崩溃,也不可能同意回地府。
陈洋在地府呆了些许年,偷偷积攒着力量。
前不久,他趁着七月十五鬼门关大开,出逃了。
虽然他被岁月风蚀的不成样子,但再怎么样也是渡过了快三百年时光的凶魂,从几个阴兵的看管下逃脱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他太虚弱了,他也只能是,上来看她一眼,哪怕这一眼会让他万劫不复。
他便真的只看了一眼,然后又唤她声,“宋婉。”
……
林沐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出租屋,她的双眼哭的红肿,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的那么厉害。但她根本停不下来,就好像是最珍贵的东西被抽离走了一样。
林沐收拾好东西洗了澡就躺在了床上,她有些累了。
没过多久,她的呼吸就归于平稳,她睡着了。
在梦里,她跪在一个土堆前边烧纸边哭,在她对面的土堆上还坐着一个男子。
月光静静的洒在林沐家的窗帘上,发出柔和的光晕。
屋里的林沐正熟睡着,但两行清泪忽然从她眼角流下,把枕头润湿了。
外面的城区灯火辉煌,如同盛世。
至盛世尽头,那最后回首,终究未能断送你眼中。
(故事歌曲:《盛世回首》慕寒,马里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