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拂绿草,橘猫在柔软的草丛中伸了个懒腰,嘟嘟嘴,颤动着脸颊上的胡须,是悠扬的琴声唤醒了他。
橘猫竖起耳朵,黯然的猫眼逐渐有了神采,“是谁在弹月光曲?”他闭上眼睛聆听,只是觉得很享受并不想知道答案。此起彼伏的音乐如同一条明快的河流淌过山田汇入大海,变成一朵朵翻滚的浪潮涌上橘猫的心头,温暖了风餐露宿的橘猫的每一寸皮毛。
橘猫既不是宠物猫,也不是小野猫,他是一只懂得欣赏音乐的猫,除了音乐没有什么可以留住他的脚步。在路途中遇到梅雨天气,橘猫也曾恳求女巫收留他,不缺猫的女巫讨厌橘猫的薄情寡义,于是施舍他一道诅咒把他打发走了。
这条诅咒就是——沐浴夜晚的月光,第二天就是变成人类的一天。
变成人类的橘猫偷走了女巫的马车去了更远的远方,他在维也纳做学徒,又在意大利的街头卖艺,他也曾带着心爱的小提琴在巴黎给一群姑娘做衣服维持生计。很快,橘猫不再贫穷,他过上了小康生活,他并不满足于蜗居在老板家的楼梯下睡觉,于是他又踏上了新的旅程。
等他再次醒来,小船已经载着他漂到了一块崭新大陆上,他骑着马儿到处溜达,后来他遇到了一群戴着帽子和围巾的男人,再后来他成了牛仔的一员,跟随牛仔们来到了美国西部,在那里他学会了驯服牛群,与土匪、强盗抗争,牛仔们喝着最烈的酒,打最快的枪,听着狂野音乐,挥着手中马鞭在恶劣的环境中越发潇洒。
由于糟糕的天气,橘猫大部分时间都维持猫的形态,他蹭着牛仔们的脚脖希望可以得到他们的垂怜,不料牛仔们只是在讨论猫肉好不好吃。他明白那些热血的音乐已经不适合他了,趁着夜色,橘猫决定和一匹临阵脱逃的小马合作出逃,小马带他逃走,相对的他要回报小马想要的生活。
一马一猫朝着有月光的地方赶路,他们最终停在了美国的南部,橘猫尽量把自己装扮成一个白种人,在那里他受到了人们的欢迎,精于世俗的橘猫三言两语博得了人们的尊重,他得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庄园和一群佣人,小马如愿以偿回到了马厩里。
庄园里有丰盛的菜肴,有一群妇人围着他谈论奇闻异事,也有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邀请他一起去打猎。橘猫白天装模作样地和邻居们谈笑风生,互相吹捧,到了晚上又变回了寂寞的猫咪。
他没有交到真正的朋友,也已然厌倦了这种生活,橘猫开始怀念在街头卖艺的日子,虽然很贫穷但是很真诚。
有一天无所事事的橘猫盯着一幅画出神,这画上人的穿着他从未见过。“哦,我的主人,这是东方的丝绸。”一旁的佣人猜透了他的心思回答道。
橘猫看着眼前古铜色皮肤的女人,知道她不是普通的佣人,与那些黑皮肤的佣人不同,她是白种人和黑种人生出的混血儿,和其他人相比她有着良好的教养和渊博的知识,橘猫相信她的见闻开始向她打听东方,询问那里人都听什么音乐,跳什么舞,他对东方的兴趣日渐浓厚,他觉得是时候开始新的旅程了。
橘猫按照佣人所说的一直往东走,一路上他走走停停,三心二意的小猫咪总会为一些新奇的事情停住脚步,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等到某位爷爷写完了最后一部童话,又或者是遥远的路变成了蜘蛛网般的交通时,曾经神秘的国度成为了隔壁的邻居,橘猫坐着飞机抵达了画里的东方,他在一座城市落脚。
夜幕降临,经过霓虹灯的勾勒夜晚的城市比白天更加热闹,橘猫在地图中找到了他所在之地,它在地图上像一只昂首的雄鸡,而它与自己生活过的地方只隔着一片海洋,接着往前走他就能成为第一个饶了地球一圈的猫咪,这个发现够他开心几天了。
橘猫望着城市的月光,他没有看到画里的东方,却在美妙的琴声中流连忘返,他不想再流浪了,他想知道弹奏月光曲的人是谁,于是在那栋楼前的草坪里按了家。
他每天都站在楼下等待,从清晨到傍晚,可惜琴声只有在夜晚才能响起,他有些遗憾不能拉着自己的小提琴与动人的旋律附和,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对某件事有了遗憾。
有一天琴声突然停了,楼下多了一个男孩,不一会儿有个女孩从楼上下来,他们手拉手走出了橘猫的视线,那一夜琴声没有再想起,于是橘猫确信那个女孩就是弹奏月光曲的人。
从那之后他不再变成人类,而是暗中观察着男孩和女孩的一举一动,他觉得自己有些像人类世界里的偷窥狂,但是他发自内心的有一种渴望了解女孩的冲动,他看着他们整日欢声笑语,无话不谈,男孩阳光帅气,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照顾女孩更是无微不至。
偌大的城市,女孩的世界里只有男孩。
橘猫趴在地上吹着胡须,他有些羡慕男孩,羡慕他是人类,可以拥有女孩。
擅于学习的橘猫一路跟着男孩,他打算记录男孩的每一天,摸清他搭讪女孩的诀窍。橘猫看到他早上告别了女孩,中午又邀请了另一个姑娘吃午饭,在她之后还会有别的女人陪他看电影,一连记录了两天,男孩无时无刻不在恋爱中度过,在橘猫的世界观里男孩由彬彬有礼的绅士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混蛋,他忍不住用猫语谩骂道:“giao,这家伙原来是个海王”。
他偷听了男孩的秘密,知道男孩会离开一段时间,他心里莫名有些开心,晚上他又一次晒起了月光浴。
第二天女孩没能等来男孩,看着她落寞的眼神橘猫于心不忍,于是他变成了男孩的模样陪她一起走在城市的街道上,他像女孩谈论着自己的经历,女孩嘴上说着他吹牛,却投来了,崇拜的目光。橘猫发觉自己已经不是只会撒娇卖萌的小猫了,他所经历的事情不是面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可以体会的,他开始学着像男孩那样照顾女孩。
一个月过去了,他的猫窝里多了一条手链,他望着月光默默地许愿:“听说明天是情人节,她应该会喜欢的吧。”第二天在他在女孩的楼下拉起了小提琴,女孩在窗户旁望了一眼也开始弹琴,他们一起奏着月光曲,橘猫顺着琴声爬到了楼上,女孩意外又惊喜,他们讨论着对音乐的感悟。
直到傍晚女孩送他楼下,女孩第一次拥抱了他,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不远处的男孩,他最不愿见到的人还是回来了。这一刻他明白了男孩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女孩的男孩,他和男孩一样蒙蔽了女孩的眼睛,一切的浪漫和心有灵犀无非是别有用心者制造出的假象。
他是时候要离开了,两人的紧紧相拥却也填埋不住他内心的痛苦,女孩的拥抱使他身为人类第一次感到温暖,让他体会到做人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原来人世间除了辛苦的劳作,勾心斗角的攀比,还有甜蜜的爱情。如果男孩永远不再回来,如果他本就是人类,如果他比男孩先一步出现在女孩,如果男孩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如果……唉,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他只能后悔自己太晚知道爱。
那天他鼓起勇气向女孩编造出了一个真相,之所以这么做不知是出于嫉妒男孩,还是在替女孩愤愤不平,就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只是自私地不希望男孩再次见到女孩。
他趴在女孩肩边耳语一番,所有动作和每一句话都谨慎小心,然后逃进夜色中消失了身影。只剩下女声攥着手链露出惊讶,愤怒的表情,她瘫坐在长椅上痛哭了许久,打开手机删掉了关于男孩的一切,唯独没有扔掉手链。水晶球折射出月光,一直橘猫从草丛里钻出来蹭了蹭女孩的脚跟,原本心烦意乱的女孩看到可爱的猫咪,忍不住抱起它。
她看了看手链,又看了看橘猫,擦干眼泪抱着猫回家。
几个星期之后,女孩的情绪有了好转,她又开始新的生活,她挠了挠橘猫的后颈,猫咪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你总是喜欢呼噜呼噜叫,那就给你取名叫‘呼噜’吧。”女孩说着发出甜美的笑声。
最后的最后橘猫在女孩的家里住下了,他发现自己已经不用再变成人类了,他想找到女巫让她解除诅咒,但是下水道里的老鼠却说女巫已经死了2个多世纪。
它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你知道吗?你偷了她的马车,从那以后她只能骑着扫帚到处飞。”
“为了抓到你,她用巫术让所有的老鼠都听她的话……”
“总之她疯了,最后就死了。”
……
老鼠们兴致勃勃地聚在一起对往事高谈阔论,但是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陪在女孩身边慢慢老去是橘猫唯一的幸福。
这时屋子里又响起了那段熟悉的旋律,月光曲伴着橘猫的呼噜声飘向远方,橘猫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在月光下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