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的苏州园林个案展示简直是一败涂地。我在讲台上按着鼠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显示器右上角的顶点,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瞥见台下疏疏落落的观众会更加绝望。“失败”、“失败”。
但我心知肚明,这么多失败之中其实还是有一点点成功可以拿出来说、聊以自慰的。对比之前,我今天的表现很是淡定从容。想起上学期那回,强装镇定、指手画脚,孤零零地在台上讲完那个有着惨白的背景、尴尬的排版、像素风的照片、基本由自己的感受组成而且毫无高大上的名词的ppt,下了讲台后忍不住捂着脸在众目睽睽下吞声饮泣。
每逢小组作业我都会在心里默默抵触。不知是我运气不好还是性格问题,每一次遇到的小组成员都令我失望至极。推选出一个有能力的傻蛋作为领头,然后本着一种“能者就应该多劳”的心理心安理得看着领头当光棍司令。而不长进的我恰恰是那种被动的人。所以我一直暗暗腹诽自己“投错了胎”,明明不是当首领的料,但每次都一边自我安慰着,“好吧”,一边别别扭扭地伸过头去接受“加冕”。
这是我的四角天空。
(二)
前天,就是回深圳的前一天晚上,爸妈终于忍不住数落了我一顿:我在乡下的那三天几乎没有出过房门,就知道窝在那个太阳西斜时像蒸笼一样的房间里读书读书。家里有客到不出来见见面,家人去割稻不下去看看,一起吃饭时一声不吭板着脸。
现在想起来我当时真是过分了,但愧疚同时又渐渐觉得悲哀:
我活了了二十年,从没有人跟我探讨什么是思想、什么是学习、什么是爱、什么是美、什么是智慧、什么是生命。
当我摸索着走了很久,转过一个角落,猛然看见前方堆着这么没读过的书、没看过的景,发现这么多陌生的人、闻所未闻的事,而这些在一个所谓的好家庭里,那些孩子在他们五六岁时就已经见识过、体验过了。高考硬生生撕开了我的感官,一下子把真相铺陈在我面前。最残酷的极刑莫过于让一个孤独者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和否定自己做过的事。
爸爸妈妈对外人不止一次的夸我,接受大学之前的教育时没有额外花过父母的一分钱。他们的理由是,别人家孩子从初中到高中上各种补习班、兴趣班,砸钱让孩子补数学、补英语、学钢琴、学画画,倾尽家财才让孩子考进这么一个211985,而我“不是天才不是神童甚至不能算聪明,但自初中之后就没上过补习班,所谓'靠着自己'考上重本,这也算是命中注定走大运了,还想要什么呢?”但我慢慢发现,为父母省下的钱,省下的心,现在都报应在我自己的身上。这个报应在外人看来远比金钱和精力要轻,但集中在一个人的生命上,远远不能承受。
我已自觉要立刻开始自救。只是仿佛这个时代为钱钟书“横扫图书馆”的壮举,斯宾诺莎磨镜片为生的勇气,戴上了不少枷锁。或许这些枷锁也是合理的代价之一?成大事何须拘此小节?要涅槃重生怎么能没有熊熊烈火?
这是我的四角天空。
(三)
我的大一就是在意识到自己的四角天空下过的,换句话说,我花了一年时间抬头仰望天空。
恐怕在外人看来,我的大一哪有那么不堪?反而是硕果累累吧。“素描和速写好厉害;工图画的真细致;高数居然能听得懂;生活真规律健康;跑八百米好快;学霸;大神……”一直朦朦胧胧中觉得这些殊荣实际上是命运的迷魂汤和障眼法。
星光熠熠的自己、不堪入目的自己,此起彼伏。我在两个自己中来回东奔西顾,怪诞而诡谲,荒谬而可悲。但谁能说这不是“正常”,谁能定义“正常”?谁能道“正常”是长是短,是圆是方?
(四)
我抖擞精神,朝新的目标迈进。
把一天的时间分成三份。第一份,八小时,给睡眠和反思。
第二份,八小时,在番茄工作法的定义下是16个番茄。6个给读书,一点一点学习怎么讲故事;5个给专业景观设计;5个给英语。这是最基础的八个小时学习时间。
第三份,八小时,就是缓冲。我可以像原始状态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坐着躺着,发现自己都在想着“黄金时代”,这是我的黄金时代,我只为它活这荒诞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