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诸葛刘郑孙毋
将何传（三）
刘辅是河间国的汉室皇族，他被举荐为孝廉，后担任襄贲县令。他上奏章议论国家政事得失，被汉成帝召见，汉成帝很赏识其才干，提拔他担任谏大夫。
这时，汉成帝想要封婕妤赵飞燕为皇后，走了一条曲线，先下诏书赏赐赵飞燕的父亲赵临为列侯。刘辅上书说：“我听说如果符合上天意图，上天就会赏赐吉祥符瑞；如果不符合上天意图，上天就会降下灾变，这都是神明应兆和自然占卜。从前周武王、周公顺承天地意图，因而获得了白鱼和赤乌祥瑞，但是君臣仍然忧虑恐惧，十分震惊，互相劝诫，何况处于当今末世，没有蒙受子孙繁衍的福祉，却屡次遭到上天发威震怒降下灾异呢？陛下要每天自责，改正过错修正行为，敬畏天命，念及祖宗基业，仔细选择一个有大德的家族，寻求一名美丽贤能的女子，以便继承宗庙，顺应天神心意，满足天下百姓的愿望，他们都会担心繁衍子孙的吉祥来得太晚。现在陛下却因个人喜好放纵欲望，倾心于这名卑贱女子，想让她母仪天下，这是对上天缺乏敬畏，对百姓缺乏惭愧，没有比这更糊涂的事了。俗话说：‘腐木不可以为柱，卑人不可以为主。’上天和百姓都会对此不赞同的，一定只有祸害没有益处，这道理市井之人都能知道，但朝廷中却没有人肯说一句真话，我私下里感到伤心。我考虑自己是因与陛下同姓才得到提拔，只享受俸禄却不尽忠，这是玷污谏诤的职责，不敢不冒死进言，希望陛下您仔细审察。”
奏章呈上后，汉成帝派侍御史逮捕了刘辅，把他囚禁在后宫的秘密监狱中，大臣们都不了解其中原因。
于是中朝的左将军辛庆忌、右将军廉褒、光禄勋师丹、太中大夫谷永等人一起上书说：“臣听说圣明君王宽容视听，重视谏诤官员的意见，广开忠直之路，对狂妄偏激的言论也不治罪，然后才能百官在位，竭忠尽谋，不担心进忠言的后患，朝廷就会没有阿谀奉之人，陛下也就不会有失道的过错。臣等私下里听说现在的谏大夫刘辅，前番他以县令的身份被征召面见，随后提拔为谏大夫，这也说明他的见解肯定是非同寻常或者有实际可取之处，符合陛下的心意，所以才能得到破格提拔。但却在十天之中，就被关押进入秘密监狱，臣等都很愚昧，认为刘辅有幸得以托身为皇族亲属，处在谏官的行列中，他刚刚从下面的小地方上来，不了解朝廷体制，不小心触犯忌讳，这事不值得深入追究。如果是小罪应当加以隐忍，如果犯有大奸大恶，应当交给有关部门治罪，让大家一起来惩处。当年赵简子杀掉手下的大夫鸣犊，孔子走到黄河边又返回。现在我们做事非常不符合上天心意，灾异屡次降临，水旱交加，正是应当施行宽仁之政、广泛询问其中原因、褒扬天下正直之士的时候。陛下却对谏诤者痛下杀手，这让大家都感到震惊，让忠诚正直之士寒心。如果刘辅不是因直言谏诤而犯罪，那么对他所犯的罪恶不公开宣布，天下人就会都不知道。和陛下同姓以及陛下亲近的大臣，本来应当因为敢讲真话而显贵，从治亲养忠的大义来说，也不应当把他秘密关押在掖庭监狱中。公卿大臣看到陛下提拔辅佐之臣这么急切，但对其治罪却又这么突然，肯定会人会生出畏惧之心，只会折伤干事的精气神，从而不敢再尽节正言，这并非是发扬虞舜虚心听取意见的遗德，也不是张扬大美之德的作风。臣等私下里感觉十分痛心，希望陛下留神观察。”
汉成帝听完，把刘辅转移囚禁到少府管辖的诏狱中，减死罪一等判处为宗庙服劳役。刘辅最后年老在家中去世。
郑崇字子游，他本来是高密国豪强大族，世代和王氏通婚。他的祖父有钱迁居到平陵，他的父亲郑宾通晓法令，担任御史侍奉贡禹，以公正刚直出名。郑崇年轻时担任郡中文学史，后来担任丞相府大车御属员。郑崇的弟弟郑立和高武侯傅喜在同一个师门下学习，相互交好。傅喜担任大司马后推荐了郑崇，汉哀帝提拔郑崇担任尚书仆射。他几次求见汉哀帝进行谏诤，汉哀帝开始采纳了他的意见。每次看到他拖着生牛皮鞋，汉哀帝都笑着说：“我能听出郑尚书的脚步声。”
很久之后，汉哀帝想要封祖母傅太后的堂弟傅商为诸侯，郑崇劝阻说：“孝成皇帝封了自己的五位亲舅舅为诸侯，天空白天马上变成了赤黄色，太阳中心出现黑气。现在皇太太后的两个堂弟已经被封为诸侯，孔乡侯傅晏是皇后的父亲，高武侯傅喜因为担任司马而封侯，这些都事出有因。现在陛下想无缘无故再次加封傅商，这是破坏制度，违背天下人之心，并非是傅氏的福气。臣听我的老师说过：‘逆阳者厥极弱，逆阴者厥极凶短折，犯人者有乱亡之患，犯神者有疾夭之祸（违背阳的结果是极弱，违背阴的结果是短命夭折，侵犯别人的会有祸乱灭亡忧患，触犯神明的会有疾病夭折灾祸）。’所以周公明确告诫说：‘君王不知道创业艰难，只沉溺于一心享乐，这样做很少有长寿的。’所以衰落之世的国君很多夭折早年去世的，这都是因为犯阴的害处。臣希望舍命为国家扫除灾难。”郑崇说着说着，越来越激动，竟然手拿着诏书板站了起来。
在旁边听政的傅太后大怒说道：“哪里有作为一朝天子，却反而被一名小臣决定大事的！”
汉哀帝马上下诏书说：“朕自幼是孤儿，承蒙皇太太后亲自抚育，在婴儿时期进行培养，教给大道礼义，一直到朕成人，其思泽太深厚了。‘我很想报答这种恩德，我的心意永远不能表达完。’前面已经追封皇太太后的父亲为崇祖侯，但对其恩德远远没有报答，朕感觉很伤心。侍中光禄大夫傅商，是皇太太后同父同母兄弟的侄子，皇太太后从小把其养大，恩义最亲。特加封傅商为汝昌侯，让他继承崇祖侯之后，改崇祖侯号为汝昌哀侯。”
郑崇又因为董贤显贵宠幸过度，再次对汉哀帝劝谏，因此犯了重罪。他好几次因为职务上的事受到谴责，脖子肿瘤，想要请求回乡养老，却一直没敢上奏。
尚书令赵昌奸邪谄媚，平时嫉妒郑崇，知道他已被疏远，因而上奏说郑崇和皇族勾结，怀疑奸伪，请示给予追究。
汉哀帝对郑崇说：“你自己门庭若市，为什么要责备朕呢？”郑崇回答说：“臣虽然门庭若市，但却心如止水。我愿意接受拷问和审察。”汉哀帝听完冲冲大怒，下令把郑崇关进监狱，新帐旧账一块算，郑崇最后死在监狱中。
黄其军
作于2022年1月15日（古历辛丑年十二月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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