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何动笔,写一个并不迎合主流市场的主流成功的姑娘。请你不要丧,就算再难过,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题记
就按时间来写吧。
1994年,9月11号,17:30。在中国边陲,大西北的一个小城市,一个普通的女孩出生了。这个女孩曾经不被希望出生,她的母亲两次想过要打掉她,因为不想嫁给她贫穷的父亲。所以,她这一生都应该感激,那个劝说母亲留下自己的女医生。也要感激,最终没有放弃她的母亲。
可能是生命的开头就是如此的拖沓犹疑,这个女孩的性格也是这样。像极了她的父亲。
贫穷是女孩26年人生中,一直没有结束过的一个故事。小时候,因为贫穷,因为一开始的不喜欢,也因为母亲不想女儿受苦。女孩的母亲一再把女孩送往条件比较好一点的亲戚家。也因为如此,这个女孩,前半生都在自卑泥沼里苦苦挣扎。
她一直在想,自己的母亲都是如此的讨厌自己,那么这个世界还有谁会爱自己呢?可是后来她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她想的太多。
所以,也就不难理解,这个女孩做出的一切,没有自尊,不被人看得起的事。从根源上来说,是因为不被爱的童年让她学不会爱自己。
不小心扯远了,继续故事。女孩的母亲决定把女孩送到她奶奶家,只因为一件事。
那是1995年,女孩的爷爷奶奶因为太穷,过不下去,所以离婚了。女孩和爸爸妈妈,跟爷爷一起生活。可是爷爷又娶了一个奶奶,这个奶奶一直想彻底管住女孩的妈妈。所以发生了千百年来,一直都在发生的婆媳关系问题。有一次,女孩的母亲,和新奶奶发生矛盾,一个人在房间哭,女孩跑过去安慰母亲,然后和母亲一起哭。母亲说,要让女孩过得好一点。不让她再跟自己一起受气。
也因为母亲想女孩在物质上得到的更多一点,所以从一岁到三岁上幼儿园之前,妈妈让这个女孩跟着条件比起自己家好一点的奶奶生活。
那是1996年,奶奶可以给女孩买一板娃哈哈喝,也可以给女孩买很多好吃的。因为奶奶是在油田生长的城市克拉玛依摆地摊卖衣服,所以卖得好的时候,女孩经常有很多好吃的。和奶奶在一起的新爷爷,特别善良,对女孩也很好。新爷爷的女儿,来过一次,在自己和有钱的叔叔约会的时候带上女孩,叔叔给女孩买了一个漂亮的娃娃,还带女孩去市场,看一个叔叔变戏法,把娃娃的一根金色头发变成真的金子。
这一段记忆,女孩很模糊,对她很好的新爷爷和奶奶,也因为年纪大了,相继离开了这个世界。所以,这一段人生,无从考究。
女孩只记得,有记忆以来,好像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父母亲只是短暂的出现了一下。女孩从1岁到5岁之前,一直在克拉玛依的城市,和很多一起摆摊卖水果、衣服、小吃的叔叔阿姨,还有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爷爷奶奶白天摆摊卖衣服,女孩就整个市场到处跑。见到谁都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的叫,叔叔阿姨也很喜欢女孩,总是给她很多好吃的。可是,在女孩还不知道贫穷的时候,贫穷就已经跟着她了。因为,除了娃哈哈,棒棒糖,还有豆腐脑包子。女孩没有别的东西。所以女孩学会了从别人那里拿。那时候她不知道这种行为叫做偷。她只是没有,但是很想要,却知道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不会给自己。
关于从别人那里拿东西,女孩印象很深的有三件事。
第一件,女孩拿走了一个比她大几岁的哥哥的一盒橡皮。那是男孩妈妈买给他的。女孩因为被男孩妈妈喜欢,所以被带到阿姨家去玩,看到了那一盒橡皮觉得很漂亮,就偷偷拿走了。拿走以后,不记得是第二天,还是当天下午,女孩和爷爷奶奶一起摆摊的时候,比她大几岁的小哥哥来了,很愤怒的抓住小女孩,狠狠打了她一顿。女孩躲到卖衣服的桌子下面,小哥哥追过来,继续狠狠打她。
这件事的结局,时间过得太久,这件事的结局,女孩已经不记得。只记得,好像最后她还是还给小哥哥他的橡皮。好像从此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小哥哥。其实,她很羡慕那个小哥哥,因为小哥哥家里很漂亮,因为小哥哥穿的很干净,得体。因为小哥哥有一个同样干净得体的妈妈。
第二件,爸爸妈妈离开很久以后,有一天突然来找女孩,还问女孩要不要去上学。那时候女孩已经快五岁了。女孩好像拒绝了。就在那天晚上,女孩跑到一起租房子的隔壁伯伯家,看见伯伯家里有一瓶绿色的风油精,觉得很好看,于是又一次偷偷拿走了。伯伯追过来问爷爷奶奶,然后好像女孩被妈妈狠狠地用难听的话骂了,一生气,就把那瓶风油精,狠狠摔在了地上。最后,好像爷爷奶奶还是赔了伯伯钱。女孩很委屈,可是她还是不太懂,为什么妈妈要这样骂她。
第三件事发生的时候,女孩已经上幼儿园了。
本来拒绝和爸妈一起回家上学的女孩,因为几件事,决定回来上学。因为,爷爷奶奶租的房子在很偏僻的郊区戈壁滩,还是和别人一起住一栋房子,爷爷奶奶和女孩住其中一间房。有一次,好像是摔了别人风油精以后,爷爷奶奶没带女孩去摆摊,女孩一个人待在房间。睡醒以后,发现有好大一只老鼠从她头顶跑过去。心里害怕。好像狠狠大哭了一场,可是房子里好像没人,所以女孩只能一个人哭完一个人起床。
然后女孩开始找隔壁邻居家的小朋友一起玩。隔壁邻居家的小孩,瞧不起女孩,说女孩没上学。不跟她一起玩。
还有就是爸爸又一次来找女孩,给女孩买了娃哈哈的八宝粥,问女孩要不要回家,女孩说不回。可是爸爸没告诉女孩,爸爸妈妈决定去海西玩。女孩很怨恨。然后也像命运一样,女孩很少跟父母出去玩,出去玩也因为没钱不开心。
还有一次,好像是冬天,妈妈来找女孩,因为住的地方没有厕所,妈妈带女孩去一个医院上厕所,女孩和妈妈上厕所的时候,一个少数民族阿姨进来打扫卫生,边打扫卫生,边说女孩和妈妈,让她们不要再来了。女孩回去的路上,看见别人扔掉不要的一盒三色杯,捡起来,把它吃完了。可是吃完了心里还是很难受。那时候她不知道,原来是自尊心让她觉得难过。
爷爷奶奶一直很希望女孩和他们在一起,一直跟女孩说,爸爸妈妈家里多么穷,什么也吃不到了。女孩一直很怕什么也吃不到。可是,和爷爷奶奶在一起,发生的这几件事,让女孩觉得自己要回家念书。所以女孩回家了。
扯远了再说回来。第三件拿别人东西的事,就发生在女孩念幼儿园的时候。那是1997年,女孩的爸爸妈妈,终于从爷爷家搬出来,靠自己攒钱,盖了新房子。可是,钱都拿去盖房子了,就不够生活了。据女孩长大以后和妈妈的一次闲聊中得知,那时候因为女孩家太穷,有一次爸爸去跟别人借几块钱,都因为别人嫌弃爸爸太穷而不给借。
因为这个背景,所以女孩还是过得很拮据。甚至,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在这个时候,可能也是执念吧,女孩看上了同班一个女孩的橡皮。那个女孩爸妈对她很好,给她买了一块很漂亮的橡皮。女孩很羡慕,所以又一次不问而取。这次被同班一个小男孩看见了,所以女孩把别人的橡皮,拿小刀割成很多块,给男孩几块,自己留几块剩下的藏在幼儿园砖墙上一块活动的砖后面。
第二天,那个丢橡皮的女孩哭着给老师告状,老师问班上的所有同学,谁知道那个女孩的橡皮去哪了。谁拿了。女孩被扛不住的男孩告了。所以,女孩被老师带着,找出了砖墙里的橡皮,自己留的橡皮,给小男孩的橡皮。然后被老师告诉了家长。
女孩以为,这次,妈妈要狠狠打她。可是妈妈没有。妈妈和爸爸商量了很久,然后,拿钱出来,带着女孩,给那个被拿了橡皮的女孩去道歉,然后买了新橡皮赔给那个女孩。
回家以后,妈妈给女孩讲道理,说女孩想要什么,就给大人讲。
也是从这次以后女孩感受到了父母对她的在乎和爱,也敢告诉父母自己想要什么了。可是,还是因为穷,所以女孩的妈妈给她买衣服鞋子,一年一个季节就两套,还买的是大很多的。还有很多是大姨家孩子穿不了的。
女孩的鞋子很廉价,是从农村地摊上买的,还有城里打折的最便宜的鞋子。所以,夏天女孩最怕下雨,冬天女孩最怕下雪。这两种天气,女孩的脚很冷很冷。女孩看到,她的同学会在这样的天气穿塑料雨鞋,她很想要,给妈妈说了,可是妈妈一直没有给她买。还有很多因为贫穷,妈妈没有做到的事,所以这成了她一辈子不相信妈妈会一直满足她的愿望的结论。长大以后想要什么,她开始自己买。
上幼儿园,女孩记忆最深的一件事,是幼儿园老师决定让女孩做六一儿童节班上准备的儿童舞的领舞。
那是1998年,那一年从春天到六一之前的那段时间,女孩一直在放学以后练舞。有一次,女孩练舞的时候晕倒了。老师把女孩父母叫来。让女孩父母给她多吃点饭,因为她太瘦弱了。
女孩自己长大了却已经不记得这一段了。只记得,幼儿园本来打算做领舞的女孩不是她,是另一个她很羡慕,个性独特,短发的女孩。可是那个女孩家里太穷,母亲跑了,父亲养不起她,把她送给亲戚了。所以那个女孩不再这个幼儿园念书了。这个领舞的机会,才落到了女孩身上。所以女孩很珍惜,每天练舞都很刻苦。
到了六一那一天,女孩穿上了新买的舞蹈服,在镇上领导面前,跳起了舞。女孩记得那只舞,好像是叫《赶鸭子》,女孩记得那一天她太紧张了。最后女孩跳的舞得了70分。女孩很不开心。
因为女孩,从没有被那么多人一起注视过。因为那天女孩的妈妈和表姐表哥都来了。她很想得第一名。
所以她很不开心。最后妈妈和表哥表姐为了哄她开心,带她去新安的秋千那里,表哥表姐一直在后面推着她。有一次还因为女孩还没抓紧,就开始推秋千,让女孩掉下来了。然后那件事就结束了。
那是1999年,女孩上了镇上的小学。她挺幸运的。遇到的老师,都很负责。女孩记得,因为妈妈一直希望女孩成为更好的人,所以一直想把女孩送到城里的学校。所以女孩一直在城里和镇上的学校转来转去。一直在转学。
在镇上的学校,女孩记忆最深的老师有三个。一个是她的班主任朱老师,因为这个老师,让她学会了写作文。女孩因为朱老师讲的一个司机帮她找回钱包的事,写了一篇作文,然后被朱老师当众表扬了。女孩总是会记得,那些对她很好的人。哪怕最后回报不了,可是在心里会一直感恩。因为一直生活在社会底层,所以对善意,往往最敏感。因为一直是最弱的人,所以在这个谁都可以伤害她,甚至自己都会伤害自己的世界上,那些对她好的人,她可以记得一辈子。
女孩还记得一个老师,也是短发,是一个少数民族,叫叶尔代。记得这个老师,是因为有一次女孩嘴馋,偷吃了家里帮工买的香蕉,然后女孩妈妈很生气,拿着剪刀要剪女孩的手。被一个阿姨拦住了。然后女孩妈妈买了一袋子香蕉,让女孩吃完,然后不要去上学了。
女孩很想上学,一直哭,可是妈妈不让她去。最后是爸爸看妈妈消气了,让女孩去上学。女孩到学校的时候,已经11点多了,那节课是叶老师的数学课,老师问女孩为什么来这么晚,女孩哭着讲了经过。叶老师耐心地安慰了她。所以女孩一直记得。
女孩记得的第三个老师,名字已经不记得,只记得一个模糊的形象。记得这个老师是长发,扎起高马尾很精神利落,有一双湛蓝的眼睛。教音乐。这个老师本来打算让女孩进小学体操队,可是女孩总是跟不上节奏,因为女孩反应慢,动作也就慢了。然后这个老师让女孩不要进体操队。从那以后,女孩直到上大学之前,再也没有跳过舞。甚至再也不敢跳舞,因为觉得自己太慢,会跟不上节奏。女孩不是恨这个老师,只是这个老师参与了一件足以影响女孩一生的事,所以女孩一直记得。女孩现在想起来,如果那一天,自己可以反应快一点,一直在体操队,那是不是人生就会完全不一样?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那是2000年,女孩的妈妈终于开始让女孩在城市里上小学。因为女孩的爸爸在城里的农贸市场租了一个店,每天起早贪黑开始做凉皮。希望能挣到钱。然后在城里租了房子。
女孩在城里念小学,记得最深的有两个老师,一个是王老师,是一个快退休的爷爷,特级教师管孩子既严厉又和蔼。经常把写不完作业又没有家长监督的孩子带回自己家写作业,还让孩子在他家吃饭。女孩在这个老师的监督下虽然有时候还是完成不了作业,课文也很难背,有一篇怎么也背不会。可是也是真的学到了很多做人的道理。
要正直要善良要磊落。他让我知道,怎么做一个人。
一个老师是刘老师,是一个短头发的女老师。教数学。为了多挣一些钱,让班上半数学生都去上奥数课。说实话女孩一直不懂奥数,到她长大从学校彻底毕业,她的数学都很差。只记得冬天到一个幼儿园里去上课,坐小朋友的椅子太小。屁股硌的疼。还有夏天在平房里坐着,怎么也不懂那些奥数题,有些懊丧。还有就是坐公交车,有时候坐错了,从终点又回去,多花了几块钱。
那是2001年到2005年,女孩就一直在镇上和城里转学。后来,女孩的爸爸因为太过老实本分开不下去店,所以把店关了,继续回家种地。所以女孩就在城里大姨家寄宿。
很多习惯,也从这几年开始养成,直到现在女孩还是这样。那时候女孩不太爱卫生,因为父母租房子是平房,洗澡不方便,所以女孩不爱洗澡。因为女孩自卑,胆怯,不爱说话。还有肾功能不好,神经发育迟缓,有尿床的毛病。所以身上总是有味道。所以,从小到大,女孩都不受欢迎。
上学对别的孩子来说是开心的,可是对女孩来说,是坏的记忆比别人多一点。因为女孩知道,别人不喜欢自己。孩子现实起来,比大人更现实。
有对女孩很好的同学,比如刚转学时,一起参加入学考试一个男同学。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他,女孩就觉得他很熟悉。不爱说话的女孩,甚至跟他说到停不下来。可是一起在一个班上以后反而不爱说话了。因为老师把两个人分开坐了。
女孩后来写了挺多关于这个男孩的文字。因为男孩把自己所有的漫画都给女孩看了一遍,因为男孩总是用阳光的态度面对女孩,因为男孩的态度让女孩感到温暖。
无关情爱,而是这种温暖和尊重,女孩从别人身上,感受到的,太少。所以一直怀念。
在城市里上学的这些年,女孩记住了几件小事。这些小事,组成了女孩未来的一些人生选择。
一件,是女孩在城市里一直被同班的男生恶作剧,和男生打打闹闹。女孩在这些时候,只知道一本正经的生气,后来才知道,原来小时候男生喜欢一个女孩,会恶作剧吸引她的注意。原来当年,她喜欢的男生,可能也真的喜欢过她。
一件,是学校里一个留级女孩,说女孩自己扎的马尾总是扎歪,吸引男生注意,把女孩拦在楼下不让女孩上课。女孩急哭了,拦住女孩的几个女生都慌了,让女生去上课了。那节课是微机课,女孩上楼时碰见了老师,那几个女孩都慌了,把女孩围在中间。女孩还没止住哭,她们都怕被老师看见。女孩上楼以后,坐在她旁边的胖男孩看见她哭,把自己兜里带的卫生纸拿出来给她擦眼泪,还逗她笑。那可能是女孩一生中遇到的最温暖的瞬间之一。所以女孩一直记得。
一件,是女孩在的城市,一到八九月份,农忙的季节,就会要求学生在老师带领下去参加勤工俭学。女孩那一年去的是菊花地,摘菊花。那时候,和女孩玩的好的一个女孩,跟另一个刚转学来的女孩玩了。女孩去哪都是一个人,跟刚来这个学校一样。然后女孩只能一直默默摘菊花。可是,到下午的时候,女孩发现,和她曾经玩的好的女孩,和她的新朋友,趁女孩上厕所去的时候,偷拿女孩摘的菊花。女孩当时很委屈,好像告诉老师了,老师让那两个女孩拿出偷拿的菊花。可是这种被背叛的感觉,让女孩很难受。这时候,还是那个胖男孩,耍宝逗她笑。所以,女孩一直记得这个男孩。记得他给的温暖。所以,女孩长大以后,喜欢的人也是能够让她笑的人。
还有一件,是女孩后来有了一个短发女孩做朋友。那时候,短发女孩家境也不好,中午经常跟女孩去女孩的亲戚家吃饭。然后亲戚不愿意了。亲戚的孩子,也是女孩的表哥,让女孩问她的朋友,恬不知耻是什么意思?女孩没多想,在上学的公交车上,问了短发女孩这个问题。后来,女孩一直很后悔。后悔说了这样的话,一直记得那个女孩泫然欲泣的大眼睛。记得其实短发女孩很善良,和她一起在周末出去玩的时候,捡了200块,交到了公安局。星期一上学的时候,被失主找来感谢。女孩后悔,当年没有跟这个短发女孩,说一声对不起。然后就走散了,再也没有见过。
女孩记得,那时候,在亲戚家女孩不敢多说话,不敢要求任何。一直活得小心翼翼。还有,在亲戚家发生的几件事,让女孩一辈子没法忘记。
一件事,是女孩捡到了大姨丢的黄金手链,觉得好看,拿着自己玩。玩了就放到书桌抽屉里。没想到那是大姨的。大姨以为丢了,还让女孩去别人家借手电筒,在房子里到处找,没找到,气的午饭也没吃。直到下午,表姐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了那个手链,给大姨。大姨觉得女孩是因为自己家穷,所以想拿给妈妈。第二天就让女孩妈妈来了,女孩妈妈带女孩出去,还问女孩事情是不是大姨想的那样。可是,女孩只是以为,那是一个假手链,别人掉了,不重要的。没想到从那以后,大姨一家就看不起女孩一家了。认为女孩是白眼狼,就算女孩爸爸夏天在地里忙,冬天在大姨家店里,帮忙又搬家具又开车。
第二件事,是有一年九月,女孩需要交学费了,女孩跟妈妈说。妈妈说她没钱,让女孩自己去跟大姨要。可是那一天,大姨不在家,出去打麻将了。女孩不敢跟姨夫要。表姐看到女孩状态不对就问女孩怎么了,女孩把事情跟她说了,表姐就替女孩去问了。女孩听到了另一个房间里,传出了姨夫大声的质问,她怎么自己不来要?然后把表姐说了一顿。表姐回房间,把女孩说了一顿。后来,周末女孩妈妈来了,带女孩和表哥表姐一起去玩。可是女孩妈妈每次都更注意女孩的表姐。虽然后来,女孩妈妈给女孩解释了,因为女孩的表姐长得像妈妈的妹妹,那个妹妹因为女孩妈妈没拦住,不小心掉在水里淹死了。所以妈妈愧疚,把女孩的表姐当做她妹妹。可是女孩那些年,夜里和表姐一起睡,因为是各盖一床被子,所以女孩都是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因为妈妈的不关注,还有大姨有礼貌却不重视的对待。
女孩长大以后,明白了妈妈挣钱不容易,明白了妈妈想让她过得更好,有更好的教育条件。明白了当时所有人对她,不是不好。可是,那些年,她确实没有得到妈妈足够的关注,妈妈以为她小,不记得,可是她一直记得。记得妈妈每次都先把表姐表哥招待好,记得妈妈总是对自己家孩子很抠门,对别人的孩子大方,生怕那些孩子回家给家长说她对他们不好。这些区别对待,让女孩觉得,自己不值得爱。就算别人再爱她,她也认为,只要出现下一个人,别人就会爱别人,没人来爱她了。
女孩的妈妈爱打麻将,有一次,女孩穿着拖鞋,在雪地里等了一下午,妈妈才从麻将馆回来,那时候女孩快冻得没知觉。从那以后,女孩的脚到冬天就冰凉。可是,妈妈回来以后,还怨女孩自己傻,不知道去麻将馆找她。可是,女孩从小就害怕见陌生人。妈妈一直知道,却从来不认同。还逼着女孩强行改变。这是又一个,女孩认为妈妈不爱自己的事。虽然,后来妈妈说,因为她想让女孩变得开朗,被所有人喜欢。可是,女孩要的不是所有人喜欢,只是要自己的妈妈喜欢。
女孩人生的一个拐点,是2006年。女孩的一个叔公,从老家四川过来,本来是因为女孩大姨家开家具店,想从女孩大姨家挣钱,没想到搬家具送家具上下楼太累了,叔公受不了。所以来了几个月就准备走。女孩的妈妈,私下里跟女孩说过很多,大姨家看不起自己家,要女孩比表哥表姐强。这样的话。然后,叔公要走的时候,女孩妈妈就问女孩,想不想去四川上学?女孩什么也不知道,懵懂的说好。
然后,女孩就和叔公,一起坐火车去四川,女孩舅舅们生活的一个小县城。在火车上,叔公就一直对女孩指指点点,说女孩性格不好,还摇头叹气。等到了四川,女孩和叔公还需要坐班车,因为没有直达那个小县城的火车。女孩一直晕车。吃什么吐什么。女孩一直胃不好,经常吃一点不干净的东西就会上吐下泻,然后晕车更是加重了她的这个病。
然后,女孩经历三四天的奔波,终于到了舅舅家。刚开始到舅舅家,女孩被接到了大舅家。大舅家条件不错,舅母也挺好。女孩妈妈打电话给女孩说,要女孩把几千块给舅母。女孩那么多年没见过那么多钱,加上女孩不好意思说,一直没给。然后,有一天大舅母自己翻女孩的包,问女孩这个钱哪来的,女孩才说是给她的。又过了几天,女孩的老毛病,尿床,又犯了。因为,女孩这个病,有时候是心理原因,那时候女孩刚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是一个人睡一间房。然后每次关灯,女孩都觉得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后来才知道,那个房间睡过死人。)女孩的第六感,有时候很灵。这一切加起来,让女孩尿床了。然后被大舅母发现了。然后女孩去了二舅家。刚去二舅家,在二舅家里吃午饭的时候,二舅问女孩,你在你大姨家住了几年?女孩回答,三四年。二舅撇嘴,说你妈就把你放在别人家养了。二舅家里只有两间房。所以他们就让女孩睡客厅。客厅一张小床,然后用一个帘子隔开。女孩过来以后,因为生理期,加上感觉到两个舅妈都不喜欢她,又尿床了。这次,又被发现,二舅母当时就很嫌弃。一直撇嘴。然后,第二天女孩就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问女孩,知不知道大舅母和大舅为了她打架了,女孩说不知道。然后妈妈又问,为什么尿床,女孩说不出来。因为以前,女孩因为这件事,被大姨嫌弃,女孩妈妈已经去问医生了,这是个病,不是女孩的问题,从那以后,妈妈就没有很嫌弃女孩尿床了。女孩以为妈妈不会问她了。然后女孩一直不说话,女孩妈妈说了一句女孩一辈子记得的话,你去死吧你个扫把星。然后女孩妈妈挂了电话。女孩没忍住,哭了。然后舅舅们不知道怎么商量的,让外公带女孩去一家据说很厉害的中医那里看病。女孩不好意思,那个老中医看出来了,说这个病很常见,很多孩子都有。女孩才放松一点。从那以后,女孩开始喝很苦的中药。舅舅告诉她,喝完病就好了。女孩也很想好。药很苦,可是女孩总是一口气喝完。女孩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治好这个让她自卑了很久的病。可是,在女孩快好的时候,女孩再去那个中医那里,中医给她开的药,没什么效果了。女孩知道中医是为了挣钱,可是女孩的妈妈听女孩说中医不肯为女孩好好治病,就不再让女孩喝中药了。所以,没过多久,女孩又开始尿床。
从大舅家里搬出来以后,女孩就住到了二舅家。二舅家条件不太好,住的房子,是大姨家很久以前买的房子。一个特别老旧的小区。那个小区只有一栋楼,还有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没有一盏灯。只有上楼梯有灯,然后楼梯到单元门那一段,又开始没有灯。对于一个本来就胆小的女孩来说,那个楼真的很害怕。
然后,过了没多久,就是九月了,女孩开学了,大舅安排她进了不远的一个小学。那个学校的老师孩子都说四川话,女孩听不懂。刚转学过去,经常被老师看不起。因为女孩穿的不好。因为女孩听不懂老师讲课,成绩很差。然后班主任老太太,让女孩二舅来学校,然后告诉女孩的二舅,女孩需要去她那里补课。二舅跟女孩妈妈商量以后,给女孩交了补课费。很神奇的是,补课第一天,女孩去班主任老太太家,刚进门,老太太就和她说,你这次考试考的不错,考了九十多。一起补课的一个男孩听到这个,表演了夸张的晕倒在地板上。女孩心里是骄傲的,可是女孩不会表现,只是笑了笑。从那以后,女孩每个周末都去补课,补习数学。
那时候女孩是六年级。那一年发生的几件事,也让女孩记了好久。
第一件,女孩因为学习不好,然后坐在第一排,第一排的一个女孩,总是跟女孩讲话,女孩不想回她,那个女孩一直戳女孩,然后,还把女孩跟妈妈求了好久,在专卖店买的唯一一件漂亮的粉色外套,洒上了墨水。女孩跟那个女孩理论还是说了什么,上课被班主任老太太看见,让两个人一起躲在讲台旁边。还说女孩,长那么大个,把路都挡住了。女孩记得那一种自卑羞辱的感觉,记了很久。
第二件,女孩来了没多久,疯狂长个子,衣服穿不下了。二舅母打电话给妈妈说了,妈妈让二舅母带女孩去买衣服,最后二舅母带女孩去了一个卖便宜衣服的大卖场,买了一件处理的29块的长袖,而且是荧光绿色。女孩不能试,回去以后,穿上还是短。而且又短又丑。最后女孩还穿那件衣服,拍了小学毕业照。因为她没有别的衣服可以穿,别的衣服更短。
第三件,女孩有一次和二舅一家人一起吃午饭,二舅突然给女孩挑了一筷子排骨,女孩很奇怪,因为平时二舅不这样。二舅母和表哥也看着二舅,然后二舅对女孩说,我昨天梦见你跳河了。因为,女孩在二舅家,每天都要扫地洗碗,有时候还要洗所有人的衣服。然后表哥想要女孩的文具,女孩没给,还和表哥打架。被舅母打了,让女孩给表哥。然后,后来女孩才知道,女孩妈妈一直在给二舅女孩生活费。每个月都给。
第三件,女孩终于小学毕业了。去班主任老太太家最后一次补课的时候,老太太问她,你是周某某的亲戚吗?女孩说是。老太太吓到了。其实老太太不用害怕,因为不论谁是女孩的亲戚,那些亲戚,也从来没看得起女孩过。
然后,来到了2007年,女孩上了初一。
女孩到了新的学校,认识了新的朋友,大家开开心心的。只是,女孩不知道,这些年来所经历的一切,让她得了严重的抑郁症。从这一年开始,她的抑郁症爆发了。明明很正常的一切生活,在女孩眼里都是灰暗悲观的。女孩经常一个人做在教室窗边的位置发呆。任何人都无法走近她的心。
暑假,表哥和二舅母回老家了。就剩女孩和舅舅。有一次,舅舅从工厂上夜班回来,女孩因为害怕把门反锁了,舅舅进不来,就一直打电话。女孩睡的太死了,好久才听到。那时候她刚去开门,发现舅舅让开锁的过来开门了。已经把门打开了。然后,舅舅进门了,刚关上门,就给了女孩一巴掌。女孩懵了,开始哭。然后舅舅怕女孩想不开,在女孩旁边的大床上睡了。这时候女孩的小床已经搬到了表哥房间,女孩和表哥一起住一个房间。女孩妈妈还说,要女孩注意她的表哥。要小心。女孩和表哥合不来,总是吵架,有一次表哥还拿点燃的蚊香烫女孩。女孩在二舅家,一直生活得不开心。
女孩记得,这一晚上,月亮很亮,蚊香的烟飘散在房间里。女孩默默掉眼泪。然后,第二天起来,女孩去了乡下的叔公家。开始住在叔公家。叔公有几个儿女,女孩去了叔公小儿子家里住。叔公小儿子家里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都比女孩小。女孩记得,他们家的小女孩,很喜欢跟她一起玩。但是,更喜欢女孩有钱的时候,给她买的零食。后来,那个暑假,女孩在他们家里住了段时间,在外公家住了段时间。在叔公家住了段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然后是初一下学期,女孩跟爸妈说,想住校,不住舅舅家。爸妈同意了。住校第一天,是秋天,女孩没有被子盖,只有大舅带过来的一个很薄的毛毯。那一晚,月亮很亮,很圆,女孩很冷,可是女孩想,自己终于不必看别人脸色了。她挺开心的。可是,尿床这个毛病依然跟着她。她依然要继续每天早上起来,先掩饰自己尿床的事实。也是这一年,女孩开始喜欢班上一个男孩。那个男孩挺高,很白。和小学时对女孩很好,可是女孩转学以后,因为没有电话,失去联系的那个男孩,很像。可是那个男孩不喜欢她。女孩还和他有了矛盾,会生气以后用圆规扎他。会在他很在意的新字典上写阴阳木桩。这样很侮辱性的外号。所以那个男孩,一点也不喜欢女孩。女孩很沮丧,可是也不知道怎么挽回。最后班上位置总是调动,女孩和男孩再也没话可说。
2008年,北京申奥成功,奥运会终于在北京举行,这年夏天,震惊世人的5.12大地震发生在汶川。女孩记得,5月12号那一天,她像平常一样,那一天好像是一个节日,所以去大舅家吃了午饭,然后和玩的好的女生一起,约好去上学。那个女孩是女孩一辈子都会记得的人。因为这个女孩,救了女孩三次。一次是在马路上,女孩抑郁症发作,没有精神,过斑马线的时候差点被车撞。这个女孩在旁边,拉了她一把。还有两次,都是在这个地震里。她们走在路上,不知谁家屋顶上的瓦片因为地震一片片往下掉。有一片,差一点砸到女孩的头,那个女孩拉开了她。还有一次,是地震后大家都不敢住楼房,都在外面搭帐篷住,那个女孩和她一起说话,有一次小小的余震,那个女孩又一次拉着她避开了一块小砖。这样好的朋友,女孩却在时间长河里丢了。起因是那个女孩的妈妈不喜欢她们一起玩,因为她们放假时喜欢去网吧玩游戏。可是那时候,所有孩子都在网吧里打发时间,大家都习惯了。女孩因为寂寞。也习惯了。还有就是女孩的朋友,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不像女孩,寡言少语,朋友很少。然后有一天有人给那个女孩买了整个班上都没有人用得起的粉色翻盖手机。那个女孩因为跟女孩玩的好,所以把手机借给了女孩。可是女孩因为用手机看小说,花了十多块的话费。当女孩把手机还给那个女孩以后,那个女孩发现了话费扣掉了,有些不高兴。敏感的女孩发现了,从此以后,就慢慢不敢再跟那个女孩一起玩了。
那一年地震,学校当天就通知所有学生,走读生回家,住校生住操场帐篷里。女孩记得那时候几个月没有上学,先开始是因为地震,后面是因为放暑假。女孩在地震最严重的时候,和大舅舅家在一起住,住在警察局搭的帐篷里。因为大舅是警察,所以他们分到了一个帐篷。然后那时候,商店里的方便面,饼干,火腿肠等等速食品,被抢购一空。后来地震稳定下来了,大家才慢慢回到家里住。然后就是暑假,这一年暑假,女孩和外公还有表哥一起住乡下的老房子。那时候地震还没完全结束,电视机除了新闻,再也不能看别的。那时候有一个新闻说一个女孩因为只能看新闻,在网上抱怨,骂政府。然后被大家狠狠批评了。女孩记得地震,可能就是因为那一年砸下来的瓦片,还有那一年一直没有上学,然后就是没有电视看的几个月。然后就是秋天,又开始上学,然后女孩因为尿床的毛病,自卑到极点,不敢和别人相处,然后她又认识了几个一起住校的姑娘,然后把自己尿床自卑的事告诉了她们。这个事,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告诉别人,但是女孩想是没有的。因为那一年的孩子们,都还特别善良。只是,女孩太自卑了,所以总是把一切想的很坏。然后动不动就伤心难过,终于和别人相处不下去。毕竟,一个人可以颓废一阵子,大家都会体谅安慰,但是一直颓废的人,就会被大家慢慢疏远。人从远古时代开始,就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了。然后,慢慢的,女孩开始失去所有朋友。连转校生都会被告诫,要远离女孩,因为女孩贫穷又抠门,古怪又孤僻。
2009年,女孩的朋友慢慢减少。那一年,女孩就要上初三了。女孩的宿舍搬到了昏暗的一楼,教室搬到了昏暗的中考高考楼。女孩这时候已经在班上没有一个朋友了,这时,她认识了隔壁班一个同样不受欢迎的女生。这个女生,曾经压力大到冲到天台上跳楼,然后被当时巡查宿舍的男老师一把拽住了。因为这个,女孩慢慢靠近了这个女生。因为这个女生,和她一样孤独,无助。然后这个女生,跟女孩一样,爸妈都不在身边。一直住校。她们曾经很好。一起住,然后女孩放假还把她带到舅舅家一起住。她们互相安慰,互相取暖。女孩跟她说,其实自己也跟她一样,很想死。因为感觉自己好像永远隔着一层玻璃罩在看这个世界,大家的欢乐,和她无关。她生活在无声的世界里。那是一个五一劳动节,女孩和这个女生一起,放假了以后不回家,因为舅舅的房子给外公住了,外公带了一个大舅妈介绍的婆婆来。但是房子的主人,女孩的大姨,不同意婆婆来住。说是看不上婆婆为了钱和外公在一起,只是为了享福来的。女孩感受到了大人之间的暗流汹涌,可是她不想被他们感染。所以女孩不想回那个房子。这个女生带女孩认识了一些混社会的人,然后带女孩去上网。然后他们逛到了嘉陵江边,然后女生开始教女孩抽烟。女孩吸了一口,觉得味道很讨厌,所以女孩再也不碰香烟。然后,女生和女孩开始逛街,女孩还进了饰品店,给救了她三次的朋友买了一个四叶草的皮扣手环。上面有她朋友的名字缩写。然后女孩在女生的鼓励下,用公用电话给女孩妈妈打电话,说,你再不来我就要死了。那时候女孩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可是家里穷,女孩的妈妈甚至有一次给女孩寄了一张贺卡,上面说女孩一个人一年的生活费和学费就是几万块,是女孩一家人赚的钱的三分之二。劝女孩少花点钱。可是女孩那时候不懂,还有网瘾很大,还有,她很孤独。外公不能跟她谈心,外公只想找个婆婆。表哥也开始上网,更不可能理会女孩。班上的同学,慢慢疏远女孩。几乎没人跟她讲话。然后女孩自己,也越来越不想讲话。所以,那天晚上,在网吧玩完了所有游戏,挂着的qq也一直没有响过。女孩离开了网吧,然后一个人打车去了白天去过的嘉陵江边,她想跳江。但是那时候水不够深,女孩也不敢。然后,她感觉失去了所有力气,躺在了江边。那时候,有几个在江边路过的人,看见了女孩,一个男人打着电话路过,然后还不小心踢到女孩,可是他只说了一句吓死我了,然后就打着电话离开了。没有一个人,跟女孩说哪怕一句话。女孩也忘记了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她只记得,在那个男人走了之后,她睡睡醒醒,然后后半夜觉得冷。就起来了。然后,她去了网吧。继续打游戏,聊天。然后她四点多出了网吧,在网吧门口的早餐店吃了很好吃的包子喝了粥。然后继续走过还没开业的商业街。在车慢慢多了以后回了舅舅家。到了房子,外爷问女孩,去哪了?昨天你妈妈给我打电话,我说你没回来,给你们学校打了说你们放假了。外爷只是问,但是没有人找女孩。不像女孩的表哥,在总是上网不回家以后,被他爸爸一家家网吧找过去,带回家。然后跟他聊天,问他到底想上学还是去上班。女孩没有这个待遇。所以,女孩很失落。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房子,还是在社会上,每个人都不在意她。没有人去找不见了的她。可能是那个电话的原因吧,在那一年暑假,女孩的妈妈决定一家人都到四川来,然后一家人在一起生活。女孩终于觉得自己有人在乎了。可惜,好景不长。因为外公找的婆婆做的一切,都被一起住的女孩妈妈告诉了大姨,大姨越来越讨厌婆婆,所以不让婆婆住自己的房子。外公也讨厌女孩妈妈说了这个事,害的婆婆走了。也不让女孩妈妈住这个房子。然后女孩妈妈只好去外面租房子住。她租了一个很小的三居室。回字形,在一个带天井的院子二楼。还有很多人都住这栋楼里。就在女孩学校旁边。然后女孩妈妈还拜托女孩大舅给家里找一份工作。
那是2010年。女孩妈妈借了几个亲戚的钱买了一辆大车,让女孩爸爸去拉沙石挣钱。可是女孩爸爸没有关系,跑车还不够油钱,那一年他们根本没挣到钱。再加上那一年棉花价格很高,别人都挣钱了。女孩妈妈因为来了四川没种棉花,眼红的要命。所以,她把一切的不顺利都发泄到了女孩身上。动不动就说,要不是你个赔钱货扫把星,要不是你个卖批的,我才不会挣不到钱。然后,还祥林嫂一样,把这个话,当着女孩的面,在女孩最讨厌的舅妈面前说了。初三的压力,加上女孩妈妈每天的抱怨,还有就是,中考成绩出来以后,女孩考了三百多分,总分650,女孩只能上一所普通高中。当天她又被妈妈骂了。然后,第二天,女孩拿她攒的零花钱,买了几袋有友泡椒鸡爪,还有别的辣条之类的小吃,和弟弟一起吃了。然后女孩又买了两把削铅笔的小刀。她准备割腕自杀。当天晚上,女孩和弟弟睡在一起。女孩等弟弟睡着以后,先是和以前一样,捂着被子无声哭泣了很久。哭自己的命。然后就拿出了藏在枕头底下的小刀,她割了左手的静脉。刚开始并不疼,后面开始疼,血打湿了被子,可是女孩不知道,割静脉不会死。然后,女孩胆怯了。然后,困意袭来,女孩还是没死。第二天早上醒来,女孩妈妈来了她的房间,然后先是把女孩被子掀开,然后把女孩弟弟骂了一顿,说,你是死人吗?她都割腕了你都没感觉,那我让你过来睡干嘛?然后把女孩臭骂了一顿。最后,女孩的妈妈就不管女孩了。女孩的伤口开始疼。然后她不想跟妈妈说话,就跟爸爸说,爸爸去买了很多云南白药创可贴,然后女孩就一直贴着。因为是夏天,伤口溃脓,发白。女孩遮不住,然后被同学看到,给同学说了。可是同学并不想理她。因为祥林嫂重复了太多次她的悲惨,就不会被人同情了,反而还会被人讨厌。认为一切都是她的错。然后,伤口慢慢愈合,可是女孩留下了一条永远的疤。然后到了九月,女孩开始上高中,女孩的妈妈因为和女孩矛盾越来越大,也因为背了太多债,所以准备和丈夫分居。女孩妈妈回家种棉花,女孩爸爸开大车挣钱。女孩也因为上了高中,有了新班级,新同学,所以开始了新的人生。她在这时候认识了她生命中第二个温暖她的人。她的皇上。虽然是叫皇上,可是这是一个女孩。因为这个女孩,听完女孩的故事,就告诉女孩,以后你就是我的爱妃,我会宠你。何其有幸,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女孩生命中。她也确实在女孩今后的人生里,给了女孩很多温暖和支持。也给了女孩活下去的理由。因为有人这样温暖着女孩的心,所以女孩愿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学习压力依然很大。女孩的心理还是脆弱。抑郁症没有经过任何治疗,依然严重。女孩给妈妈说,准备回新疆读书。因为这边学习压力实在太大,女孩再怎么努力,也还是只能考三百多分。然后,周考月考,考完了还要按成绩排座位。女孩受不了了。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吧,女孩就算考了中等成绩,也会选择坐最后一排,就像她就算已经遇到足够好的人,也不相信自己会幸福。所以,女孩还是不快乐。而这不快乐,真的是因为女孩自己。因为她的抑郁症。
2011年,女孩回到家乡,可是没有学校接受她。她的成绩也不够好。最后,女孩妈妈给她找了一个民办高中。女孩开始在这里上学了。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女孩开始和民办学校有了扯不断的缘分。而那个高中,只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两栋楼一个地下室。一栋楼是教室,一栋楼是宿舍,地下室是食堂。这里都是成绩不够好,却又不想放弃上学的孩子。这一年,女孩妈妈开始包地。原本女孩妈妈是和同学一起,三个人一共包了一千亩地,全部种棉花。合同签了八年。可是,签合同那一天,女孩妈妈没有去,女孩那天放假回家,然后妈妈说起签合同的事,女孩问她,你怎么不去?万一有问题怎么办?女孩妈妈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没事的。可是,最后还是有事了。合同出问题了,合同上的价格写高了,第二年,地老板要求按写高的价钱给。种地也需要投入很多钱。因为那是一片荒地,地里全是石头。前五年都种不出什么东西,直到第六年才种出来五六百亩棉花。这六年间,发生了太多事。这些事,一部分是命运,一部分是人本身的性格缺陷。这六年的故事,会慢慢写在笔下。
2012年,女孩高二了。可是女孩总觉得,自己学的不够好,所以她打算重新念高一。她跟妈妈商量了,妈妈同意了。然后女孩开始重新念高一。这一年,女孩爸爸从四川回来,因为大车实在赔钱,甚至女孩爸爸连车费都是女孩妈妈垫的。而爸爸回来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爸爸忍不住寂寞。然后,又逃不过良心谴责,把这件事告诉了女孩妈妈。女孩妈妈问了细节,然后还把细节告诉女孩。最后,妈妈决定让爸爸回家。在女孩两三岁开始,女孩妈妈就总是把女孩当做一个成年人,然后成年人的一切,都被这女孩知晓。所以女孩没有童年,所以女孩余生都在治愈童年的自己。而女孩的妈妈,一生都在要面子,而她却总是没面子。没了面子,却还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然后让别人说她是女强人。可能,这就是女孩和妈妈的人生,同样悲剧的原因吧。也可能,是因为越长大的女孩,越像妈妈,所以人生越来越糟糕。2012年,女孩妈妈为了面子,在同学准备不种地走了以后,一个人打算种下去,一个人承担一百万的外债。然后,女孩妈妈开始了无休止的借钱。填了这个窟窿,填那个,永远在拆东墙补西墙。而女孩,却在这时候在网上遇到了一生中最喜欢的人。女孩称他为S。这个男孩,技校还没毕业就出来闯荡,做过工厂小工,做过销售。最后准备做好销售,好好赚钱。所以,这个男孩很会说。而女孩,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男孩。陪着她,逗她笑。女孩在他面前是这一生最轻松最可爱的时候。所以男孩也是真的喜欢她。甚至给她打电话一聊一两个小时。那真的是这一生中,女孩最快乐的时光。
2013年,女孩终于高二了。学习任务越来越多。可是女孩沉迷于小说,还有和男孩聊天。女孩的妈妈发现了女孩和男孩的聊天记录。她质问女孩,然后又开始骂女孩是婊子,贱货,卖批的。女孩一气之下,删掉了男孩的qq,也开始不用手机。整整一学期,女孩没用手机。可是女孩终于忍不住。还是开始用手机。男孩在空间给她留言,问她为什么一直没消息。女孩给男孩解释了。然后又开始跟男孩聊天。可是,现实总是残酷的。当女孩开始意识到自己喜欢男孩,还告诉男孩以后,男孩刚开始也是高兴的。但是开始谈恋爱的女孩,经济上捉襟见肘,连长途电话也不敢打,也怕被妈妈查电话单。加上妈妈因为欠债,心情不好,一直骂女孩。所以女孩也总是心情不好。但是男孩都理解。还总是安慰女孩。要理解妈妈。
2014年,女孩高三了。这一年,女孩因为高考压力,加上妈妈总是唉声叹气,愁她还不上的债,还有每年过年的债主电话,让一家人心情都不好。女孩决定不再念书了。在一个女孩和妈妈同样失眠了一整晚后的清晨,女孩跟妈妈说,妈,我跟你说个事。我不想念书了。女孩的妈妈震惊了。然后女孩妈妈做了一件让女孩至今不理解的事。她让女孩的大姨去找她一直算命的瞎子,给女孩算命。然后,她还把这件事告诉女孩,说算命的瞎子说,女孩只要不读书,就会去结婚。还说追女孩的有几个人。当时女孩确实和几个男孩聊天,可是她只喜欢S。
然后女孩的妈妈又开始骂女孩。女孩又一次生气,可是她还是不想念书,她觉得念书没用。因为她成绩不够好,依然只能考两三百分。然后女孩妈妈开始找人劝女孩。先是把女孩手机找出来,然后给女孩同学打电话,让同学劝。那个同学,也是女孩人生中第三个好朋友。特别温柔,总是会笑。声音永远不大。然后女孩同学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是问女孩说你咋想的?还是念书好,不念书干什么呢?女孩被劝住了。可是,后来,女孩无数次后悔,还不如不被劝住。这样也不会有后来的一切了。那时候,女孩去上学,到了大姨家,大姨说,你们家那么穷,你不读书怎么办呢?去了学校,因为女孩妈妈把家里的事都给班主任说了,班主任就让女孩同桌,另一个女孩,好好照顾女孩,跟女孩一起玩,一起学习。可是女孩同桌也不知道怎么做,所以从老师办公室回来,就把老师的话给女孩说了。从那以后,女孩本来挺喜欢这个同桌,也觉得同桌对她好,是不是因为可怜她?再加上和同桌有了一点矛盾,慢慢的就疏远了。从此,女孩又是一个人。男孩跟女孩说,不想打扰她学习。跟女孩断了联系。现实里,女孩没人说话,一个人住一间宿舍。终于,到了六月。女孩高考了。为了高考考上想上的大学,女孩发誓,考上了以后就不再吃肉。女孩考上了,比平时模考多了几十分。虽然,这成绩也不过是上个专科。可是女孩还是高兴的。因为她终于可以离开家,开始新生活了。可是,同样在六月,成绩出来没多久,女孩爸爸住院了。然后,大城市来的医生给爸爸做了检查,说他需要手术,然后手术结束以后,通知家属,爸爸得了癌症。所有人都哭了。虽然女孩爸爸在外人看来太过软弱,也做过错事,可是女孩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没有人比他做饭好吃,没有人比他更善良。可是善良的人,不一定有好命。医生说女孩爸爸最多只能活五年了。家里人决定不再让女孩念书。可是女孩不愿意,她唯一的愿望就是离开家,离开总是骂她的妈妈。最后妈妈同意了。然后亲戚们给女孩凑了学费。女孩做过最错误的决定,第一个是没有辍学,第二个是多陪陪爸爸。那一年,要是她辍学,就算一切依然糟糕,至少她可以陪她爸爸最后几年。可是,她没有。人生最遗憾的事,不是失去,而是我本可以却没有去做。在以后的每一个瞬间,女孩都无比后悔当初的决定。可是时光不能倒流,一切已成定局。女孩还是去念书了,做三十小时硬座,然后和一个寝室七个姑娘都处不来。那三年,还不如没有。
2015年,女孩不想回家,也不想再跟家里要钱,所以女孩寒假去电子厂上班。在上班之前,女孩和男孩,又在网上联系上了。那时候的女孩,因为家庭环境,因为生存压力,早没了几年前的快活轻松。男孩说女孩变了,女孩说男孩不再温柔。再加上,男孩说,他和他前女友就快结婚了,因为前女友是回族,家里希望她嫁给有钱人,而不是他这个穷小子,所以他们分手了。然后,他们在一起一年多,该做的都做了。女孩接受不了,所以和男孩分手了。男孩拼命挽回,可是女孩不再改变心意。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联系过。就算女孩和男孩在上大学时,在一座城市,就算女孩追了一千公里,也依然没有结果。然后,女孩那一个多月挣了五千块。然后一年没跟家里要钱。就靠那五千块活了一年。要不是因为学费,女孩真的不想跟家里再要一分钱。女孩被羞辱,可是没办法,这就是穷人的悲哀。
2016年女孩去实习了。在幼儿园,一个月一千多块。因为女孩不会上课,也因为女孩在的班级,两个孩子打架,一个孩子被挖了脸。当时女孩就在旁边,可是女孩却是背对两个孩子的。她那时候在看旁边一桌的孩子。而另一个老师,坐在监控拍不到的地方玩手机。当时园长叫女孩去和家长对质,班主任和另一个老师却不用去。加上那个孩子是家里三代单传的男孩。所以家长不依不饶。像看杀父仇人一样看女孩。女孩那一年过得很难受。加上和她一起进幼儿园的同学,和她合不来。却比她优秀。至少班级里没有发生这样的学生打架事件。女孩真的很失落。很想问一问这个世界,是不是只有她这么差劲?因为和别人处不来,所以背黑锅的就是自己。
2017年,女孩彻底对这个城市失望了。女孩调了班,依然跟人相处不来。然后,那个月,女孩丢了钱包,钱包里是她的所有钱还有银行卡身份证。加上女孩不懂,在手机上把卡锁住了,而解绑必须要身份证,所以女孩离开了那座城市。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去过。那一年,女孩回家以后,先是在一个加油站工作,然后适应不了夜班,就换了一个珠宝销售的工作。可是那个珠宝销售是在超市出口刮奖。女孩刚开始不懂,后来,女孩有同事进监狱。再加上一直站着上班。后来,女孩就懂了。
2018年,央视曝光了刮奖买珠宝的事。然后女孩失业了。女孩先是找了一份房产销售的工作,可是三个月都没卖出去一套房,单位也不再发底薪,然后女孩走了。女孩又去了一所幼儿园。因为是国家支援建的,所以工资待遇都挺好。可是需要值班。又是夜班。加上跳蚤咬人太厉害,还有班上的学生一个假期又听不懂女孩的话,男孩子越来越调皮,不服管教。女孩觉得很累很累。
2019年,1月中旬,马上幼儿园要放假了,女孩接到了家里电话。爸爸病重了,要见她最后一面。女孩用最快的速度赶去了。可是,最后一段路,司机师傅走错了,妈妈也没有说清楚路。女孩最后见到爸爸的样子,是他闭着眼睛的样子。女孩的假期,就这么过去了。从此以后,女孩再也没有爸爸。春节,女孩依然是在妈妈的骂声中度过。可能真的是冤家,永远争执不完。开学了,女孩又回到了幼儿园,依然是这样一个环境,还变本加厉了。四月,女孩接到家里电话,因为知道爸爸去了,奶奶受不了,去世了。女孩只能请假回家。假期是七天,前两天参加奶奶葬礼,后两天因为参加葬礼那天淋雨,高烧。一直躺着。第五天开始准备回单位。回单位以后,女孩可能是因为过度伤心,也加上确实力不从心。决定辞职。五月,辞职。从那以后,就没有顺利过。或者说,是女孩一生下来,就没有怎么顺利过。女孩妈妈三次打胎,因为算命的瞎子说她不爱女孩的爸爸。可是阴差阳错,一次医院停电,一次医生劝她,还有一次,五个月了,再打胎就一尸两命。所以她没有打。所以女孩才有了经历这一切的原因。总之,那一年,女孩做什么都不顺利。
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女孩在租的房子待了40天。然后出门以后,觉得工作做的不开心,决定换一个。然后女孩找了一个半月工作,总算找到一份客服工作。她准备好好珍惜,毕竟今年找工作不容易。可是,她又一次跟经理相处不来。经理很讨厌她。然后,她又一次辞职。然后,疫情又来了。女孩又一次失业。又一次居家。这次是五十天。
后记
写这一切,不知道有没有人会看。毕竟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普通生活。希望看过的人,能够在自己的人生中规避掉这个女孩的错误,好好珍惜拥有的一切。好好去爱,不要去恨。把一切苦难当做经历,过了就过了。把一切美好当做珍藏。余生可以温暖自己,温暖他人。然后后面这个姑娘再有经历,会继续更。就当是替这个姑娘留在这世界上的一点记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