牯岭镇在庐山山腰,三面环山,一边临谷,东为大月山,南是汉阳峰,西望铁船峰,北俯剪刀峡,在镇高处的纵览亭上望一望山川和山顶的白云,看一看山腰的排列街市,会有错觉自己像个神仙。
镇上只有2万人口,却多元荟萃,众教并流。这里既有罗马风格的基督教堂,还有佛教的三圣堂,道教在这里开创了南正一派,在镇中心还能看到伊斯兰的白色大清真寺。
到了晚上,霓虹灯下,五颜六色,更像上海的南京路。国庆长假临近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店多客少,人影绰绰,走了几步,看到一家饭店叫熊大家常菜,没走几步,又看一家饭店叫大熊家常菜,也不知哪家是李逵,哪家是李鬼。
当地特产出仙茹、虾米茹、茶树菇。瀑布石鱼,一堆堆地在卖,星星点点,银白淡黄,特别得小,不仔细看,以为是一堆虾米。江西瓦罐汤,炭火煨制,小瓦罐巴掌大,放在大瓦缸里煨。罐汤三沸三变,一沸起鱼眼泡,汤汁变混;二沸变小泡,汤汁变白,香气溢出;三成沸起蟹眼泡,汤汁变清,透色流金,鲜甘味长。
在牯岭镇上看星星。黑漆漆的夜空中,星斗无数,闪如晶钻,是夜的冷清在天空凝成了露珠么?为什么在城市的上空中看不到这么多的星星,它们是躲避人群的精灵么?在山野之中,都发着光,唱着歌,从四面八方跑了出来。它们就那里!它们一直都在!只有在自由的旷野中,才会无拘无束地出现。
起先找不到月亮,是夜晚太冷,碎成了星星么?找呀找,找呀找,终于找到一个半圆清轮,是夜幕中的一个凹点,一个出口,星星都是那里跑出来么?或者星星们要从那个缺口逃逸到更远的天际?随手拍了几张照,在一张张相片里,背景是黑色的天空,星星散布在不同位置,聚散不一,有亮有弱,像一个个一组组密码,这是想向我们透露什么秘密呢?
夜深人静踱步回去,四下无人,灯火微明,一个人走在小镇的街道上,棱棱的青石台阶隐没在黑影之中,边缘泛着光亮,脚步声一下一下,轻轻地在墨黑的街道中回荡。映着天上的星光和地上的月光,沐浴着早秋的清寒,倾听石街的回响,我的心中竟生出几分“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的清寂古意来。
次日拂晓,去仰天坪看日出,司机是提前一晚约好了的,到了凌晨,就在民宿楼下等,怕惊了尚在酣睡中人们的清梦,既不鸣喇叭,也不打电话。时间到了,车子就到了,外面还是黑团团一片,仰头看天空中还是满眼星光,月轮清亮。同坐的有一对小情侣,早上挺冷,都穿着白色的羽绒服,默不出声,黑暗中只能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和车身颠颇的声音,女生往男生那边靠了一靠。车子伴着微明的路灯,在曲折山路上,左转右转,压上一片山影,从山影疾出,穿入一片树影,愈行愈高,前面的车灯渐多渐亮,越走越慢,终于停下来,到了仰天坪。
仰天坪上已有了十几个人,黑影绰动,这里不是个陡崖,而是向前的一个斜坡。斜坡上可见芦苇丛丛,野草杂生,如羽如剑的影子在清冷的风中轻轻摆动,远处山脚下有几点人家灯火在黑暗中闪烁。
山顶颇冷,呵气凝雾,熹光渐现,人声渐沸。群山渐现,近处浓黑远处淡黑,层层叠叠。西天上一弯明月高悬在碧空上,下面是一片灼烧的红霞,橘色的光晕越来越亮,愈来愈黄。东边天际和地平线接壤处是一片淡墨,墨云之上一抹细而玄长的红晕,红晕之上又现出橙黄的亮光。天亮了起来,墨云渐渐变成青紫,山脚下的灯光开始黯淡起来,远处地上现出了琴湖,像一轮弯月闪烁着清亮的镜光。
一个亮点,一点一点从墨幕中爬上来,愈来愈亮,墨云之上的天空横着一带狭长紫云。日轮升到紫云之下黑云之上,像是天空中张开了一只眼睛,炯炯放光,越闪越亮。在这只眼睛凝视下,山川、大地、湖泊愈发地鲜明起来,好像是天空的眼唤醒了它们。琴湖也从一弯月牙变成了一张竖琴的模样。这是盘古的眼睛吗?还是女娲的眼睛呢?大地原是一片青蓝,又被涂抹成一片赫紫。
观日的小伙伴之中,有人放出无人机,在山崖前盘旋上升下降,嗡翁作响。忽然一阵山风袭来,仿佛是山中的精灵生了气,怪它偷走了绝美的风景,一个巴掌向它打去,无人机一下失去平衡,直直地栽落入山谷,没有一丝声音,仿佛从未来过,却激起了一片观日人的笑声。
日出就像时间的流逝一样,哪怕人们盯着它看,也看不出它在移动。但它却是实实在在地升起来了,照亮了整个大地,把温暖的阳光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大地好像充满了希望,鸟儿开始了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