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炖过两只整个的兔子。我们原来住在厂区的家属院里,旁边是一个养兔子的,我叫他大爷。
有一次,大爷给我送来两只,去皮杀洗干净的兔子,当时我看到那两只肥硕的,剥的光光的兔子,是有些害怕的,我甚至都不敢接过来。
至今我都还记得,兔子的几个牙齿,露在外面,我看的瘆的慌。
那个时候,我们住的是一排一排的小儿,我就把那两只兔子,用水洗了很多次,我用细绳子把它们的四条腿,和头,绑在一起,象弯着腰的未变化成知了前的蝉蛹。
刚好,我家里有一个大大的砂锅,我把煤球炉点旺,砂锅里加上水,放上很多种香料,加了红糖,酱油。
把被我梱绑的结结实实的兔子放了进去,开始炖。我记得是早上吃过饭后开始煮的,开锅以后,我往外不时撇着泥沫,然后做着家务炖着兔肉。
小院四通八达,厨房里的香味便一阵阵的飘了出去。一会儿,就有邻居家的孩子,一个两个的闻着味儿来了。
我记得那么清晰啊,我家的厨房很大一间,光孩子就有七八个,他们搬个板凳坐在炉子周围,托着红朴朴的脸颊,眼巴巴的,看着我的砂锅面的,两个肥肥的,此时已经变的红颜色了的兔子。
味儿,是真的很香,怪不得能引诱来这么多的孩子。坐累了的孩子,会站起来在我的厨房里,跑着玩儿。小的才几岁,大的十几岁。
小的会问我什么时候会熟。大一些的问我,里面放了什么香料,汤为什么是红的,味为什么那么香。
我做着我的活儿,一一回答着他们的题。我记得足足炖了,整整一个上午,有三四个小时的样子。
那些孩子也就待在我的厨房里,待的那么长的时间,此刻边写我边笑的落了泪滴。
好怀念啊,那个时候的日子,那个时候的我应该有二十几岁,我的儿子该是两岁的样子吧。
他们在我的厨房里,伸着舌头围着我锅里的兔肉,转着圈儿。终于,我说好了,他们欢呼一声,全都跟在我身后,看我端起我的砂锅。
我用勺子铲子,捞起一只肥肥的兔子,那个味儿瞬间窜进鼻子里,是真的香啊。
孩子们望着我的手,撕下一片塞到挨着我最近的一个孩子的嘴里,馋猫一样的孩子啊,那个表情,看的身边的几个孩子想揍他一顿,哈哈,我说别急都别急,谁都有份儿。
我一块一块的撕着肉,一个一个的递到他们的手上,一大只兔子一会儿就被撕的七七八八。只是啊,我却没有尝一口,我从那个时候起,就再也不能吃兔子肉了,一想到撑着胆子洗了又洗,捆了绑了,还有那几个呲着的牙齿,我就心里隔应的慌。
就象那一次,一个嫂子给了几条鱼,我硬着头皮杀了剥了,却再也不能吃的下,最后拿给了别人。人家都说吃者不动手,动手就吃不下去,我看真是那样啊。
那几个看我炖兔子肉的孩子,现在有的大学毕业了,有的工作了,有的成家了,也有的还在上着学。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我已将走近不惑了。
我们的小院也早拆完了,原来的邻居们也分的七零八散,如今的我,在家里炖什么,味儿也跑不出去了,邻家的孩子也不会闻着味儿来了。
楼上楼下,匆匆忙忙的,大家点下头,算是打了招呼,谁也不会跑到谁的家里去,象以前的我们那样,站在院子里,说些家长话。
弹指一挥间,岁月的诗篇慢慢的流淌,生的路上,总有一些人让我们记得,总有一些事让我们刻骨。
慌不忙,自成风韵,
雕琢文字,素写人生。
一个出生在平原的女子,总丢不掉
写字的兴趣。
李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