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经历

(写于2020-9-26,在summer app上匿名发过帖)

借着拔牙才偷得浮生两三日闲,终于可以安静地思考一些事情了。认真地琢磨了一下自己的成长经历和性格特点,以及那些特点的形成原因。很久没有写东西了,决定写下来做点记录。

我不知道我是否属于双重人格,但我确实有着截然不同的两面。一方面表现为积极上进,执著追求,不惧困难挫折,不轻言放弃。这一方面比较多地体现在学业和工作上,它使我从小开始在学业上刻苦努力,保持着一个乐观向上的心态和正能量的源泉。而另一面则是有些敏感脆弱,缺乏安全感的内心。曾经做过一个情感依恋类型测试,我得到的结果是痴迷型依恋。也许我内心深处真的渴望我的伴侣能够给我以呵护和宠爱。作为男生,这显然不是一个优点,我也因此在以前的感情经历中获得过一些痛的领悟,从而有所成长。【注:有心理/社会学的朋友指出这不是双重人格特点,是我用词不当】

要分析我这种性格的成因,就不得不写一写我较为特殊的成长经历。

我出生时,父亲已年过半百,而母亲未到婚龄。父亲选择再婚与我们重建三口之家。因为我的出生,父亲被计生处罚失去工作,我们家随父亲工作变动而辗转多地。那时父亲为了这个家庭付出了很多,外婆要求他们回到妈妈老家这边,年近六旬的父亲教了大半辈子的书,在各种条件限制下,为了维持家里生计他开始经商做生意,然而屡屡碰壁亏空。因为现实问题,爸爸妈妈开始出现矛盾争执,最终在我六岁那年选择离婚。在这之前,虽然辗转多地,住在教师宿舍楼或出租房里,我们三口之家一直有温暖幸福。印象中父亲之于我,既有作为启蒙教育老师的严格,又有作为父亲的慈爱。我和他感情很好,他是这样的爸爸:午睡时会轻抚我的后脑勺让我入睡,出远门办事会特意给我带回一个汉堡包(那时在小县城属于稀罕之物)让我尝鲜,经常带我逛书店买字帖和各种童书,每天帮我检查作业,鼓励我勤奋学习做个优秀的人,总是能耐心地回答我问出的稀奇古怪的为什么,做出来的饭菜特别香。可惜我能与他共处的时间却那么有限。

之后母亲带着我到乡下的外婆家,我在那里开始读小学。这一时期,我们和父亲基本通过电话短信来联系,每年基本只能见一次面。而且妈妈也不能天天在身边陪着我,而是为了生计在外劳苦奔波,我变成了半个留守儿童,多数时间跟着外公外婆一起生活。对于那时印象比较深刻的是,跟妈妈通电话的时候总爱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妈妈总是说“明天就回来了”“还有两天就回来了”,然后我会在那一天日暮时分,伴着天边的晚霞等待妈妈回家,但是这样的心愿经常会落空……后来二三年级的时候,继父来了我们家,是经过外婆村里的一个人说媒来的,从他后面若干年的表现来看,他就是个家庭教育和文化素质教育都不到位,而且不思上进、懒惰、家庭责任感淡薄的粗人,直到最近几年才有一些改观吧。说实话我妈嫁给他完全就是个错误的选择,妈妈跟他在一起吃了太多的苦。我妈本身是个真诚待人,人缘好,而且在生意场上不容易吃亏的人,但我爸真的拖了她的后腿,以至于后面他们俩很多经商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但他也并非一无是处,其中一点就是这么多年来确实把我当亲儿子看待,对我算是很好的,至少从他的角度看,在这一点上他已经做得很不错了。我愿意叫他爸爸,但不愿意改名跟他姓,我妈妈也不同意我改名,直到今天也没有改。

小学阶段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我五六年级转学到父亲那边,跟他上了两年学。起初是因为村里小学不教英语,父亲那边是城镇,教学条件要好得多,就跟妈妈提出让我转学去那边读,三年级暑假时,父亲过来接我去他那里住了一段时间。然而因为外婆和继父的强烈反对,我四年级没能转学,还是在村里读。快要开学的那些日子里,知道我去不了父亲那边读书了,几乎天天哭,夜里睡觉想着也会哭湿枕头。在那一年时间里,妈妈出于我的培养,以及我想跟父亲一起生活的考虑,坚定了让我转学过去的决定,于是才有了再跟父亲一起生活两年的机会。临近小学毕业,父亲跟妈妈说他自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那两年期间他曾有过一次中风),继续带我念初中可能会力不从心。当时妈妈在镇上做餐饮业生意,我在小学毕业考之前一个月转到镇小插班。因为两地教材和出题的差异,进班时数学摸底我只得了59分,经过二十多天全力以赴的追赶,最后还是考上了县里的重点初中。

初高中学校都是寄宿制,镇上的家离学校有一小时车程(修通二级公路后变成半小时),往返学校和家里要挤中巴客车,初中时一周回一次,高中时平均一个月回一次。当时爸爸妈妈也长期在外经商,我周末或放假回到家里经常是一个人住,从那时起被迫习得了一些做饭的技能。初三时,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两个人——父亲和外婆相继去世。父亲去世的消息,是同父异母的兄长通过电话告诉我的,那时的我还不敢一个人出远门,没能赶过去见父亲最后一面,放下电话一个人在宿舍泪崩……外婆去世时我正在期末考试,妈妈一开始选择了先瞒着我,我在第二天才得知,而且当天大雪封路,没有车能够载我到20公里以外的乡下……这两个亲人去世以后,我度过了一段白天发力认真学习,晚上在校园灯光下踱步整理心情的日子。高二那年春分前夕,17岁的我决定要回老家给父亲扫墓(广东老家每年春分节行青扫墓),于是向班主任请了四天假,第一次一个人坐上大巴去到500多公里以外的二叔家,跟亲人们会合。记得行青那天飘着绵绵细雨,我们在深山里艰难地穿行,走在前面的人用镰刀斩断茅草,拨开荆棘和灌木,只要能踏稳的地方就是路,我的一只耳朵被划破流血。前面的坟墓都是属于我没有机会见过的祖辈和太祖辈,我观察着亲人们祭拜的行为次序。最后一个墓是父亲的,这时我很自然地接过亲人带来的一样又一样东西,香烛、果品、酒,按照先前观察并记下的祭祀方法开始进行。完成以后,他们在旁边谈论着父亲生前发生过的种种往事,我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悲痛……

每次这样全篇地回忆成长经历,总会在一些画面上感觉到格外沉重,把它们这样写下来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通过自己的分析,我认为是在童年时期,在一个孩子需要爸爸妈妈陪伴在身边的那种安慰和温暖的时候,这种爱对于他心灵的成长成熟是非常重要的。那一时期缺少了这种稳定的爱与陪伴,使我在往后的年月里缺乏安全感,使我渴望在亲密关系中得到这种爱的弥补,以至于给对方过大的压力,使一段感情失去平衡。

也许有句话真的没错,只有你自己才可以真正治愈自己。我也在这样的成长道路上不断地努力着。要遇到一个能接受和理解我这些经历和心情,愿意陪我一起成长,完成心灵修行,一起获得圆满人生的人,也许会很难吧。但我还是怀着希望和期待在寻觅你,也在等待你。

越来越觉得,人生成长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学会忍受孤独和与自己相处。毕竟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人能够全盘接过你心里所有的难题,帮你全部解决掉,即使是那个最爱你的人也办不到,更多的时候还是需要自己思考、领悟、调节和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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