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的街头和十几年后的肯定是云泥之别,不过该有的也没少。
沈春娟抓了抓自己的齐耳的头发,没半点犹豫地进了一家理发店。
坐在理发椅上,透过镜子看见理发师动作利落地飞舞着,沈春娟有些恍惚。
曾经有个傻姑娘为了所谓的爱情做尽了她所有能够做的事情,就因为听说心上人喜欢长发飘飘的女生,就舍弃了自己最钟情的短发,花了好多时间和精力蓄发和护理,最后却不得善终。
沈春娟花了好长时间才明白,爱情从来就不是单凭某一点就能成就的,也不是需要一方妥协牺牲才完满的。真正的爱情是双方处在平等的地位,没有将就,而且只要是这个人,不管这个人是什么样子,他(她)都喜欢。
单剪,没有额外的需求,理发花不了多少时间。
估摸从头到尾,二十分钟不到,沈春娟就顶着新鲜出炉的男生头走在街头。
所幸沈春娟脸小,也还没完全长开,这头发剪的并不违和,还有点雌雄莫辨的味道。
要不是现在穿着碎花上衣加热裤,妥妥的一枚小正太。
沈春娟自恋地想。
夏风吹得有些热乎。
沈春娟属于那种汗腺特别发达的人,动不动就得流汗,喝的水都赶不上分泌的速度。
还没走多远,脸上身上都淌满了汗珠子。沈春娟也只能用手不停地抹去额头和下颌的汗水,加快步伐。
早上九点到十点半的菜市场是最热闹的。
没多大的地方,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沈春娟挺烦人多的地方,但无可避免。
好在区域划分明显,肉食一块,果蔬一块,海产品一块,小吃一块。
沈春娟凭着记忆寻到了沈厚的摊位,卖得差不多了。
“就剩下肉包、芝麻包、椰蓉还有一个流沙包了,你要买什么包子?”
沈厚反套着个透明的塑料袋,看了一眼蒸笼公事公办地问。
沈春娟挺意外沈厚居然没认出自己的女儿?不就剪了个头发么?这真是亲生的?
她瞬间就起了逗弄自家老豆的心思,不过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掐死在摇篮里了。
“春卷儿?”沈厚有点不太确定,小心翼翼地询问,不过沈春娟直觉着沈厚有九成九的肯定。
“爸,是我。”
“你怎么来了?头发怎么也剪了?还穿成这样!别不是受刺激了吧?”
“爸,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你哪个?”
“拢共就仨问题,你意思意思就得了,又没要你长篇大论。”
“厉害啊,爸,都会用四字成语了。”
“那可不是,也是小学毕业的人了。”
沈春娟笑了笑。
父女俩似乎很少有这么随性轻松的对话,以前大家都有点太端着了,谁都没敢更进一步,生怕扎了对方。
“这发型好看吧?”
沈厚的摊子正好靠着根石柱,沈春娟倚在柱子上,用手拂了拂没多长的刘海。
“好看,我闺女啥样都好看。”
那样毫不犹豫、毫不作伪的语气让沈春娟莫名眼热。这世界上,除了父母,压根没有人会打从心里一直肯定你。
“那是。”
“今天怎么过来了?”沈厚用火钳拨弄了一下煤球,不经意地的问。
沈春娟察觉到沈厚语气里的异样,却也没想起关联的事。
时间太过久远,人的记忆又有限。调动所有的脑细胞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沈春娟干脆不想了,随心而动。“想来就来了呀!顺便帮你收摊,一起回家。”
沈厚闻言,动作一顿,嘴角微微上翘。
还剩下四五个包子的时候,沈厚就没再添煤球了,直接把包子弄起来,和沈春娟分着吃完。
做存储日期很短的饮食的良心卖家,卖不完一般都会选择内部消化,绝不留着过夜又混着新鲜的一起卖。
难怪看以前老豆的照片是高大壮硕,现在是高大肥硕。
沈春娟吃着松软的包子,有些感慨。
接连几天,沈春娟都跟着沈厚到菜市场卖包子。
沈厚并不想女儿跟着自己受苦受累,劝了好多回,也没成功劝住沈春娟,也就放任她跟着,想着她可能就贪图新鲜,过几天就会歇了这份热乎劲。
沈春娟并不觉得卖包子有什么辛苦的,更辛苦的活她都干过了,这些完全就是小打小闹。
“沈春娟,又在卖包子呀?”
沈春娟看了眼说话的人还有旁边默不作声但笑得特别有内涵的人,并没有想起这俩是谁,但是来者不善她倒是感受到了。
“嗯,要不要捧个场?”沈春娟眼睛直直地望着两人,不闪不避。
沈厚去采购明天的馅料,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她暂代行销。
“我……你可真不怕丢人。”
“劳动最光荣,我自豪还来不及呢哪有空害怕?”沈春娟不紧不慢地怼回去,冷静的不要不要的。
“哼,你倒好意思说,以前可是藏着掖着的呢!要不是被我和萱萱撞见过一次还以为你是什么富家女。”
那一脸的蔑视和不屑当真做得单纯不造作。
沈春娟想到之前沈厚见到她时的惊讶,还有语气里的异样以及劝她时的欲言又止。
原来如此啊!
还真是让人无奈啊!
“我从没说过,也没藏着掖着,你们自己搞错了那是你们的事,甩锅迁怒别人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沈春娟双手抱握,眼神凌厉地注视着她俩。
杨妮和李萱萱没料到平时自卑到屁话都不敢说一句的人竟如此牙尖嘴利,此时被她这么义正言辞地分析批评,外加一个杀伤力十足的动作,活像是教导处主任附体。
平时跟个软脚虾一样的人突然雄起,就问你怕不怕?杨李二人组向来是挑软柿子捏,突然碰壁也就有所顾忌。
“你……你等着。”匆匆甩下这句没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就滚远了。
沈春娟知道这事肯定有后续,不过眼下是没空想了,因为沈厚回来了,而且瞧那样也有段时间了。
“爸,买完了?”沈春娟主动上前,接过那些沉甸甸的大袋小袋。
“嗯,春卷儿,要不你回家吧!”沈厚犹豫了半晌,才开口,手指下意识地揉搓。
沈春娟假装没看见,“回去干嘛?我挺喜欢在这待着的,热闹。”
“可是……”
“爸。”沈春娟打断沈厚,“我以前是不懂事,才想岔了,今天这事你也见到了,我说的话你也听了,我的态度你也明了,我是真没觉得有什么。要是我连这都嫌弃抗拒,我就真的是没出息,也不孝。我是什么样子的,就是什么样,没必要制造假象,那挺累人的。而且每天接触不同的人,挺有意思的。爸你经常说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开心心,我是真的真的很高兴能站在这,绝没有半点委屈和不满,您大可放宽了心,也别想太多。”
沈春娟讲得语无伦次,中心大意也就是最后一句。
沈厚听着,眼泪都流了。
一米八的大男人,眼泪说落就落,一点都不男人。
可他今儿个就是不在意了,女儿懂事了,流点泪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