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走市井的那几年(7)

从南乡几个村子串完回来,茄子还剩下半车多,下午还要继续去地里摘茄子,准备第二天再去卖。

赶集比串村省力气得多,也有些趣味,人员集中,省去了吆喝的环节,虽然话不能少说可毕竟是有摊位,固定地点销售,不用围着村子跑来跑去。

还有一次去赶菜张集,一大早到集市上占好摊位,铺下布包把茄子摆开,只等着有人来购买。

旁边摊位是一位卖栓牲口绳索的老大爷,老大爷须发皆白,穿着长裤白开衫,一双半新不旧的布鞋,看上去年岁不小了,可精神头不错,他的摊位铺得不小,把加重货运自行车后面两花筐的货物都摆出来了,尼龙绳子,驴嚼子,牛鼻圈,大腰,小腰,大肚,小肚,缰绳,挂钩,等等一切农家牲口上应用的物件吧,一应俱全。

等老人家刚把摊子铺完,这时来了一辆卖南瓜的农用三轮车,开车的是一对四十来岁的夫妇,妇女离老远就冲老人喊:“哎,老大爷,你占了我们的固定摊位了,快让让,我们得卖南瓜。”

“啥?你的固定摊位?我都摆好了你让我往哪里让?”老大爷上来倔脾气了,丝毫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这么不说理?这摊位是固定给我们卖南瓜用的,一个月给菜张村委会交五块钱管理费呢。不信你去村委会问问。”男人停下车,卖南瓜的妇女走下车来跟老人讲道理。

“我管你固定不固定呢!我来得早我就在这里卖!”老人有点不讲理。

“你这老头想找挨揍是不是!”卖南瓜的男子刚说完这话,旁边看热闹的都忍不住笑了,男子也觉得好笑,卖牲口绳子的老爷子都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谁能揍他啊!

“你揍我吧,你揍我吧。”老人说着,就把胳膊递给卖南瓜的男子,意思是情愿挨揍,“反正我都八十三了,怎么死都是死,你给我个痛快的!”

“好了好了,你们两家都别挣了。老人家消消气,卖南瓜的你们也别上火。”尴尬的时刻,还是我爸出来打破了僵局,“老爷子你的摊子这么大,收一收,腾出一半来给卖南瓜的用,我的摊子也挤一挤,咱们一起凑出三个位置来不就行了。”

还不错,卖南瓜的夫妇和卖牲口绳索的老大爷握手言和,买卖人嘛,都懂得和气生财。

集市上开始陆续来了不少赶集的,与别的地方类似,这个集市也是老人妇女为主。

对面是个卖甘蔗的,吆喝起来很俏皮:“买甘蔗~卖甘蔗,新下来的甘蔗,一块钱一根,三块钱两根!”一边吆喝一遍冲着我们几个卖菜的做鬼脸,大家都知道他在逗乐。

“哎,卖甘蔗的,给我来两根。”隔壁卖点心的胖女人嘴馋,听到卖甘蔗的吆喝新下来的甘蔗,就过来买。问题是她要买三块钱两根的甘蔗。我们都张口结舌,还真有被绕进去的!

卖甘蔗的也偷着嘿嘿地乐,不过他马上改口了:“两块钱一根,三块钱两根。”周围的商贩们都嘿嘿地笑,卖点心的胖女人一直也没回过味儿来,最终还是交了三块钱,买了两根甘蔗。

一位右手拄拐杖,左手挎提篮的老太太走过来,似乎与卖牲口绳子的老大爷是老相识,很热情地问候:“又来赶集了!身体还好啊?老伴儿还好啊!儿子还好啊?媳妇还好啊?孙子还好啊?孙媳妇还好啊?家里老的少的都快当(健康)不?”老太太问候得够全面的,老大爷一一回答。

我爸说,这老太太有神经病。我说人家说话多好啊,问候得也全面。爸爸笑话我说,正常人有这么全面的吗?

果然,老太太走到卖南瓜的那里,又重复了刚才的问候,卖南瓜的女人一声都没言语,低着头看自己的南瓜。老太太急了:“家里人都好不?我要买南瓜!多少钱一斤?”卖南瓜的妇女还是没言语。老太太气哼哼地丢下了句“哼,还以为我买不起个南瓜吗?我还不买你的呢!”就去问候下一个“熟人”了。

一个骑轻便自行车的年轻妇女来卖南瓜,自行车没停稳,"咣当"一声倒在了卖牲口绳子的摊位上。又是一阵嘈杂,一阵抱怨,一阵道歉,妇女扶起自行车后,道完歉,也没买南瓜,骑上车扬长而去。

卖牲口绳子的老大爷整理好摊子后,发现牛鼻圈和驴嚼子竟然少了两套,嘿,原来被骑车的妇女顺手牵羊给顺走了!老大爷这顿骂啊,顿足捶胸:“挨千刀遭汉子操的小娘儿们,做贼偷到我这里来了,还假装车子倒了,我还帮你扶起来,我一辈子打雁,不成想老了老了反倒被雁扦了眼!”

临近农历七月十五了,集市上也出现了推车子卖烧纸元宝冥币的商贩,中午快散集的时候,一个骑着脚蹬三轮车的吆喝了一声:“还有买烧纸的吧,不买我可回家喽!”边吆喝边往前走远了。卖点心的胖女人还在嚼着甘蔗,突然想起来还没买烧纸,连忙冲着远处的三轮车喊:“卖烧纸的,多少钱一刀啊?回来回来!”卖烧纸的没听见,仍然自顾自地吆喝。有的热心人也帮忙喊:“卖烧纸的回来,点心铺老板娘要买~烧~纸。”卖烧纸的还将信将疑:“真买假买啊?我都出来这么远了,路过你点心铺的时候你怎么不叫住我?”点心铺的胖女人吐了一口甘蔗渣子:“呸!谁跟你打哈哈啊,我不买,你自己烧的了这么多吗!”

正在这时,路上又来了个发传单的妇女,我接过传单来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您猜这人发的什么内容的传单?留个扣儿,我先去做饭,回来接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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