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晨,当第一缕晨光穿射薄雾,撒在老虎村的每条街巷。而那条直通村子东西的街道是最宽敞的,也是村民们茶余饭后最喜欢的聚集之地。
天气晴好,今天的街道上早早地热闹起来。人们仨一堆儿俩一伙儿地谈论着什么。人群里不乏有揉着肚皮打着嗝的,有叼着烟卷的,还有用竹签剔着牙的。
这时,从村东头走过来一人,高大修长的身躯上裹着灰色长风衣。清秀而又有轮廓的面庞,透着严肃,成熟。白皙的皮肤配上浓密的黑发,显着人特别干净利落。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眼镜。镜片后面的双眸总是蕴含着一股浓浓的忧郁。身上斜挎着医用箱,边走边向和他打招呼的人点点头。
“这不是古大夫吗?去谁家出诊?”
“去村子西头。”
沉稳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村医古兴怀匆匆地走远了。全村就这么一个成手的医生,在这十里八乡医术也是数得着的。
老虎村背靠虎头山,山的形状像虎头,因而得此名。村子南面有条河。老虎村靠山临水,土地肥沃,是个风水宝地。因此村子的流失人口也比较少。
可近几年,老虎村的风气变了,出了些不合祖训的事,村民们便把这种变化怪在虎头山上。
原来,虎头山旁有个石料厂,它的原料取材就靠着虎头山。几年过去,虎头山的整体山貌遭到了破坏。村子里出点事情,大家就认为是虎头山的风水破了,导致村民必会受到惩罚。
这种思想,竟得到全村老小的默认。就连村里的残疾痴愚之人也承认这事。
2
古医生的背影刚消失,一个走路一摇三晃的人出现了。他双腿弯曲伸不直,走路迈不开步,头脑半傻不愚的。但基本的语言交流还是可以,只是吐字不清,脑子不转弯。
他先天残疾。现在村里也没有亲人了,靠国家救济,村民照应着。可他每天活得挺乐呵。根据他走路的姿态,大家给他取个绰号,叫“扑棱蛾子”,其实他姓赵。
“扑棱蛾子,又出来扑棱啥?”有个小年轻的打趣他。
“哼,不往好里学。”老赵嗔怪着。
“这虎头山风水破了,你等着瞧吧,往后呀,这村里备不住又出啥孬事。这人呀,要是不长德性,乱说话,就会摊上孬事。”
“听你说话一点也不傻,还一套一套的,不和你说了。”
小年轻的还真立马闭上了嘴。
旁边的人们哈哈一笑,喊着:“来,老赵,抽根烟。”
村子东头有个农户叫刘元光,三十五六岁,个子不高,敦实憨厚,不爱言语。可他 勤快,能干,运气也挺好。娶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媳妇。肤白貌美能说会道,身材婀娜双手灵巧,什么活儿都会做。
村里的男人们都眼气得直骂刘元光:“你小子何德何能配这样的媳妇,你可要好好养着啊。”
看到这对,还真的让人不禁想起武大郎和潘金莲。
3
刘元光的媳妇叫常美兰,如此俊俏的人儿生活中有诸多的不如意。三口之家,女儿已经八岁了,刘元光觉得还有一件大事没落实,那就是必须再生个儿子,传统思想观念对他影响很深。
常美兰和他想法不一致,二人因此话不投机,经常弄得不愉快,虽然没怎么打架,也让机灵爽快的常美兰心情愈发烦躁。
想当初,刘元光就不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婚配人选,迫于原生家庭的诸多因素,匆匆地嫁了,也有了孩子。可她总觉的丈夫给予她的爱和她所追求向往的爱情相距甚远。
日子无精打采地过着,刘元光就是有个好脾气。二人之间有什么不爽,他也不作声,就生闷气,更卖力地去干活。常美兰有时憋闷得不知向谁倾诉。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嫁错了人,若不是因家里贫困,听从了父母之命嫁进刘家,她也许早就过上了她所向往的理想生活。
她的心气儿高着呢。可如今怎么看自己的丈夫怎么像根木头?时常偷偷垂泪,可看看身边的女儿,擦擦眼泪,继续做该做的事。
不开心的日子长了,使她患上了一种病,气滞血瘀。看了妇科大夫,说这种病可以调理,但不容易怀孕。这回正好有了对付丈夫的好理由,生儿子的事儿就搁浅吧。
可是祸不单行,没多长时间她又添了病。经检查诊断为子宫下垂。医生嘱咐她不能干重活儿,而且要按疗程在肚皮上针灸。可家离大医院太远了,只有求村里的古兴怀大夫为她针灸。
病情严重时,行走不便。家和诊室分别在村子的两端,所以请求古兴怀同意,每天两次去她家为她做针灸治疗。常美兰感动不已,行医期间经常留古大夫吃饭,以示答谢。
离第一次治疗过去几个月了。病没好彻底,这些天又得针灸,古大夫照例上门服务。
古兴怀背着医疗箱匆匆来到刘家大门口,他站在那好久没动,双眼直直地盯着紧闭的大门。耳边又响起妻子的声音,早上出门时,妻子的话别有用意。
“还去她家呀,又不是不能走,以后再治疗来诊所不行吗?就这一回,给我打住,以后少去她家。”
古兴怀心里一怔:“上门也是治病,有什么可忌讳的?”
“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吧。”妻子声音里带着情绪。
“发什么神经?”古兴怀嘟囔着背起药箱,脚步带着气走了出去。
4
想起前段日子上门诊疗时,常美兰的态度,热情中不乏尊重,崇拜里夹着温柔。当他认真,熟练地为她诊治时,她投向他的目光包含了很多说不清的内容。总之,让古兴怀心里一动。
他不由自主地把眼前这个人和自己的妻子进行了比较。想当初,经媒人介绍的妻子一进门,好像不似现在这般。也曾是贤惠,温柔,能干集一身。
可岁月蹉跎,那个温柔贤惠的人变了,变得懒惰,邋遢,脾气坏,心小多疑。她的精力根本不放在家庭过日子上,更不放在二人的事业上,总盯着古兴怀的日常举动和行踪。
吵架成了生活日常,古兴怀愈发烦恼,对妻子仅有的一点耐心,温情也渐渐消失。两颗心渐行渐远。
银针扎在常美兰的肚皮上,可他捻动银针的手却禁不住有些发抖。他只能用话语掩饰着:“这个病你自己要注意,不能干重活,不能长时间蹲或站着,多躺着休息。”
在常美兰心里,这些平常的医嘱让她感到是那么贴心,那么有温度,甚至让她的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她开始不受控制地迷恋他温存的话语,俊朗的外表,还有儒雅稳重的男人气。她迷恋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医药箱。
刘元光人老实,但他不傻。走里出外地也发现了些端倪。一天晚上他想和妻子好好谈谈。他习惯性地为妻子打了盆洗脚水,先用手试了试水温,面带微笑端到妻子面前。
妻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吱声,双脚迅速伸进盆中。他赶紧蹲下。用左手托起妻子的一只脚。用右手撩起水往白嫩的脚背上撒着。
洗着洗着,刘元光说了一句,声音有些懦弱,但仍头低着,手忙着。
“我愿意这样伺候你一辈子,只要你乐意跟我过,受多大的累,我也心甘情愿。”
“我也想好了,咱俩还是离了吧,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对我也好,可我的心就是堵得慌。”
常美兰说出这句话,立时觉得心口处通畅了许多。丈夫没有惊讶,愤怒。仍认真地洗着脚。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你的心早就飞了。我不怪你。都怪我没能耐。 我不能让你快乐。你想咋办就咋办吧,孩子留给我。”
常美兰有些发怔,她盯着丈夫。他仍低着头搓洗着。她看见丈夫的脸上有几颗硕大的泪珠顺颊而下,掉在了洗脚盆的水里,在水面上溅起几个小水花,带着轻微的响动。常美兰的心好似没有任何波澜。
5
二人各自离了婚,两个家庭目前来看都受到了伤害。村子里的人惊掉了下巴,怎么会这样呢?事情正向着他们猜测的方向发展。
古医生娶了常美兰,他的妻子带着儿子回到南方的娘家去了。常美兰什么都没要。包括女儿,只身嫁给了古兴怀。
古兴怀带着常美兰离开了老虎村。到县城里开了个私人诊所,常美兰给他打下手,时间长了,竟也习得一些医疗方面的知识要领。打针卖药,很是熟练。
二次婚姻生活看上去让他们遂了心愿。常美兰被滋养的更耐看了。皮肤水嫩,脸蛋白里透着红,眼角满是笑意。俊俏的面庞又平添了几分妩媚,让人觉得她哪是个小媳妇,分明不输那青春少女。
不久,常美兰竟然怀孕了。她为古医生生了个女儿。后来,常美兰还学了驾照,开上了价格不菲的轿车。她还开着车去老虎村看望过大女儿,把大女儿接到县城的家小住。
那刘元光经人介绍又成了家。娶了小他四岁的一个女人,也是离过婚的,不过没有生过孩子。到他家一年后,这个女人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刘元光高兴得下田做活都哼着小曲,人好像也年轻了许多。
老虎村的人们仍然像往常一样,吃饱喝足,聚在大街上闲聊着家常。“扑棱蛾子”也在其中。
人群里不知谁问他:“老赵,你说撬别人的女人,偷别人的男人是孬种不?这些伤风败俗的事算孬事不?”老赵不答,裂开露着黄牙的嘴,嘿嘿乐着。
又有人打趣他:“我说扑棱蛾子,还是你这种人好啊,光棍一条,不怕别人撬啊。”接着是一阵哄笑。
这时老赵搭了腔:“哎! 虎头山的风水破了,这老虎村往后奇人怪事多着呢。”说完,打着“扑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