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今天是赵森垚的婚礼，我翻箱倒柜，找出最漂亮的裙子，站在镜子照了又照，咧开嘴笑了。
加油，古雅！不成功，便成仁，抢婚作战开始。
我和赵森垚，算得上青梅竹马，嗯，不相爱只相杀的那种。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傻乎乎的单恋他，他只想杀了我。
我俩从小就不对付，这是家族遗传。
古赵两家都是村里的外姓人，独门独户无依无靠。因为弱小，所以要强，但太要强了，两家比别人家争的还厉害。从爷爷辈开始，争地争媳妇争生产队队长，争到儿子都在同一天生。
可怜我和赵森垚的爸爸，继承父亲遗志，从小争到大，现在成了商业竞争对手。商业版图有多大呢，村工厂门口小饭馆两家。
工厂不大，人就那么几个人，所以每天为了拉生意，两家人费尽心思。拉客的主力军自然是我跟赵森垚，可他跟他爸关系不好，经常闹矛盾，干活不积极，老挨训。我比赵森垚小了整整一岁，这让我老爹耿耿于怀，为了证明自己没白吃饭，我干活格外卖力。
赵森垚嫉妒我干得好，便想法设法在别的地方找补。按我名字的谐音，给我起了一大堆外号，什么“箍牙”“豁牙”“鬼啊”张口就来。他最大的乐趣就是让我当众出丑。
“诶，今天轮到箍牙给咱们唱歌了吧？大家热烈欢迎，来来来，鼓掌！”我白了赵森垚一眼，这货太无耻了，就是想给我难堪。我很无奈，但不得不跟他坐同一辆校车。
“别介，唱一个嘛，平时你起哄的时候，别人都唱了。你这么搞，忒不地道了吧。”赵森垚凑到我的脸前，眨眨眼睛，长睫毛扑闪扑闪的，一副欠揍的模样。
“唱就唱，谁怕谁啊！”我一把拍走他的脑袋，高歌一曲。我本来就五音不全，掉了门牙嘴巴又不停漏风，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车上哀嚎遍野，一向稳重的司机大叔也开始急加速猛刹车。
大家纷纷向我求饶，唯独赵森垚笑弯了腰:“哈哈，箍牙现在成豁牙了，哎呦我去！”
“你就乐吧，我还不知道，你就是嫉妒我爸跟我亲。”
一向伶牙俐齿的赵森垚熄了火。我太知道了，他爸是他的软肋，一碰准完蛋。
时间一晃到了高中，我跟赵森垚竟然成了同班同学。
那天，他搬着个小板凳，耷拉着脑袋，一挪一挪地走进来，要多怂有多怂。
“这是高二的留级生，希望大家爱护他帮助他，让他和咱们一起进步。来，森垚，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我们班主任是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小美女，没来两天。还不知道小霸王赵森垚的赫赫威名，真替她捏一把汗！
我等着赵森垚出洋相，没想到他一反常态，竟然真的自我介绍起来:“嗨，也没啥说的。我呢，叫赵森垚，森就是三个木头，垚就是……”
“噗…”哪有人这样介绍自己的，这不是又木又土，还乘了三倍？
赵森垚戛然而止，因为看到了他的小冤家，本姑娘我。此时的我一定目露精光，我给赵森垚打了个手势：落我手里啦，小子诶，你完蛋了！
可让我极其极其失望的是，赵森垚居然变成了乖乖仔。整整一学期，我愣是没揪住他一根小辫子，想编点黑料上报都没素材。更可气的是他跟我们班主任走得超近，每次看见班主任都能笑成一朵花。
“赵森垚，你最近……怎么改邪归正啦？”看见赵森垚跨坐在自行车上，我拍了拍他肩膀。
赵森垚并不搭理我，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班主任挽着一个男人，坐上一辆小轿车，扬长而去。赵森垚的目光顿时黯淡，周身温度一点点冷下去。
我好像发现了大秘密，可我这人一着急就结巴:“哦哦哦，赵森垚，你你你！”
“古雅，敢说出来，你就死定了。”每次赵森垚叫我大名，我都会害怕，这表示他已经生气到了极点。我被吓怔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才慢慢清醒。
妈蛋，胸口有点酸。
02
“你好点了没？”
赵森垚已经三天没上学了。那天之后没多久，班主任就辞职结婚了。赵森垚这怂货打此一蹶不振，现在连学都不上了。
“你烦不烦，整天叽叽喳喳的，没个女人样。”赵森垚蒙着头，嘟嘟囔囔。
“是是是，我哪有咱班主任温柔啊，可人家再好，还不是嫁给别人了。你瞅瞅你的熊样，干啥啥不行，吃饭一大桶。还指望人嫁给你啊！”我在气头上，语无伦次。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这都哪跟哪儿啊！”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门儿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哼！”我气冲冲地摔门而去，却没成想，再见面已经是三年后。
赵森垚一声不吭就走了，他爸妈对此讳莫如深，我也不敢细问。只听我妈八卦说，是去广州打工去了。
我把所有的思念都转化为学习的动力，单纯以为上了广州的大学就能找到他。
没想到，他先回来了。
赵森垚完全变了样子，黑黑壮壮的，说话也变得粗声粗气。但爱欺负我这点，倒是一点没变，铁砂掌拍得我肩膀直痛。
“你轻点啊，疼死了，大蛮牛。”
“书呆子，哥高兴嘛，没想到你这么争气，考上咱这儿最好的大学。”
“谁要当你的妹妹啊，你想得美。”没考上广东的大学我正难过着呢，他还招我。眼睛泛酸，心里不是滋味，我默默扭过头去。
赵森垚才不管，海吹天南海北的闯荡经历。成功过，也失败过，睡过高级公寓，也躺过地下室，人生丰富的能写本小说。
而我这三年乏善可陈，除了准备高考还是高考，偶尔见缝插针的想他。
“箍牙，我不是癞蛤蟆，我也想好好学呢，没办法，都是命啊。”赵森垚喝醉了，嘴里反复嘟囔这句话。
“你不是，我当时那是气话，你很好。”
“你也很好，我最喜欢你啊，古雅。”赵森垚好高兴，整个人都压在了我的身上，一直傻呵呵的笑。
我没再提高中班主任，也不敢提。
那天晚上，赵森垚绝口不提过去的事情，醉了才没头没脑的提了一句，仿佛要彻底划清界限。我不知道他怎么就被伤的那么深，但我想让他开心。
自此之后，我俩倒是又熟了起来。加了微信，经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喜欢给我寄东西，天南海北各地特产。我喜欢偷偷看他的朋友圈，他更新的很少，偶尔发也是工作需要。但知道他在哪里，做些什么，身边没别人，我就挺开心的。
突然有一天，赵森垚发了条信息:“箍牙，有男朋友了呀？”
又叫外号，我没好气回复:“咋滴？”
“没事儿，好好谈，享受人生！”我再发消息，赵森垚就不回了。
我不知道赵森垚怎么得出的结论，翻遍朋友圈也只有一张社团活动照勉强算是有点问题。我个头小，拍照时社长便压着我肩膀搞怪。这也能误会吗？臭小子！
诶，他好像在吃醋啊！我心里甜的直冒泡泡。打算晾赵森垚两天，让他也吃吃味，感受下姑奶奶这些年有多么不容易。
其实我早就谋划好了，等赵森垚开口，估计要到猴年马月。我没皮没脸，暑假就跟他表白。想到赵森垚得意的脸，我就乐得不行。
没想到，赵森垚却先送了我一个大惊喜。
03
“打扮这么美干啥，你又不是新娘子。”我妈跟赵森垚妈比了一辈子，就没落过下风，在孩子结婚上输的彻底，阴阳怪气的。
“那可不一定，说不我才是新娘子。”我冲她眨眨眼，看我妈的震惊脸让我心情舒畅。
“箍牙，你来啦。白多了，也会打扮了，比小时候好看。哈哈哈！”赵森垚穿着俗气的西装，别着新郎胸花，露出一口大白牙。
我磨牙跺脚鼓起勇气，刚闭上眼说出赵森垚仨字，就被一阵叮里咣啷给打断了。
不知什么原因，赵森垚的爸爸跟人打起来的。大家都过去拉架，赵森垚脸上很不好看，青一阵白一阵的。
婚礼没能办成，血流了一地，人都给吓跑了。这其中，也包括赵森垚的媳妇。
“你爸没事了吧？”自从他爸住了院，赵森垚每天早出晚归，这次终于让我给堵住了。
“你说的是哪个爸爸？”
“什么哪个爸爸，你还能有俩爸不成？”
“古雅，我真是服了你了。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事，你认第二，这世上没人敢认第一。”赵森垚生气了，他又叫了我的大名。
“我TM怎么就装糊涂了，我看你才是装糊涂。你不就是喜欢高中老师吗，至于吗，记恨我这么多年。我喜欢你是我犯贱，你以后别想这种好事了，奶奶的。”我真是太委屈了，哇哇大哭。
赵森垚手足无措，我一头扎进他怀里。没想到，我俩第一次拥抱，竟然是这种场面。而且，还TM是我主动的。
“嘿，你这人，好好一个姑娘怎么满口脏话。咱们高中的时候不是一起看见了吗？你都给忘了啊？”
“我们看见的不是班主任和她男朋友吗？”
“哎呦我去。”
原来高中的时候，赵森垚看到的并不是班主任，是他的妈妈和其他男人“幽会”的画面。
赵森垚妈妈是怀着孩子嫁给他爸的，我们高中那年，她的恋人当兵回来，想接走母子俩，却被赵森垚妈妈拒绝了。赵森垚爸爸很早就知道，又碍于面子不想离婚，所以总对赵森垚冷冰冰的。这次喝了点酒，看到赵森垚亲生父亲出现，把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我摸摸赵森垚，揉了把他的头发。这些年，孩子受委屈了。
“说你傻你还是真傻，小说看多了吧你？我和班主任，亏你想得出来。”赵森垚笑了，笑的无奈又辛酸，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
“谁让你一声不吭就跑到了广州，我倒是想跟你问清楚，你给我机会了吗？”我把眼泪鼻涕都蹭到赵森垚的衬衣上，舍不得起来。
“谁叫你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我怎么知道你这只癞蛤蟆想吃哪块天鹅肉啊，我不是误会了嘛。”
“哈哈，你真是蠢。”
“你才蠢，你的名字都显得蠢，人家都是三金三火，你呢，三土三木，真是又土又木！”
“古雅，你不嫌我家的烂糟事吗？”赵森垚捧起我的脸，难得见他这么认真。
“不嫌，咱俩结婚，爸妈们就再也不用比了，多好。”
怎么会嫌弃呢，我从头到尾，就是来抢你的啊。我要的只是你，又土又木的赵森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