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那年,我在书页间藏起纸折的玫瑰。那些僵硬的褶皱花瓣,是羞怯心事的化石,既未送出,亦无人相赠。那些纸做的花瓣沉默如谜,收纳着一个少女秘而不宣的期待。
后来遇见老公,收到过沾着水珠的鲜切花,也收过永生花凝固的艳丽,最终连玫瑰都成了玻璃罩中的镀金标本——美丽,但不再生长。
某日忽地顿悟,花朵何须他人冠名?开始在寻常周二买一束洋桔梗插进办公室玻璃瓶,同事投来讶异目光时,我晃着鹅黄的花枝笑言:“自己心仪的花,何必苦等他人相赠?”
从此花成了我的密语。女儿生日时向日葵朝着她的笑靥旋转,闺蜜病榻前雏菊在窗台轻声安慰。胸针收纳盒成了微型花园:向日葵别在米白针织衫上洒落阳光,粉梅在藏青大衣领口绽出春信,山茶花苞扣住白衬衫的第三粒纽扣,矢车菊的蓝别住飘飞的丝巾——花朵终于挣脱了仪式感的囚笼,随我行走人间。
门铃响起的夜晚,门口开门迎接上女儿回家,女儿常从书包里变出魔法:毛线钩的郁金香红得像跳动的火焰,皱纹纸龙胆蓝得能滴下深海。这些手作花朵,带着她掌心温度,轻轻别在我岁月的衣襟上。
于是四季更迭中,花从未缺席。它们开在案头的水杯旁,开在女儿突然背到身后的手心,开在别针与丝绒盒子深处,更开在我日渐丰饶的心田——当一个人学会为自己种花,生命便永远拥有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