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12日星期日 18点37分
1992年深秋的一个黎明,我们在同事和孩子的帮助下,将仅有的一点家当手提肩抗,安置到我们居住至今的燕子窠。
那时是没有情趣给居住的房子起个什么名字的,连吃饭都成问题,哪还有闲情逸趣?
“鞭炮呢?一会儿要放鞭的!”搬家的途中,同事提醒我。
“搬到一个破烂不堪的房子也要放鞭?”我那时还年轻,想不通,但想想也算是个喜事,就买了一挂鞭,噼噼啪啪地响了一阵,算是宣告我们在此落脚了。
搬到此处的那天早晨,本家叔叔拉来一牛车烧柴,干的,他知道我们穷得很,是没有余钱去买烧柴的。
这一牛车烧柴几乎陪伴我们度过了一个冬天,因为我们只是用它来当引火;我们入住后砍的烧柴通常安置到灶坑边慢慢烤干,不几日,就可以做饭取暖了。
正月初八下午,我到村外砍烧柴,因为没有经验,磨蹭到天黑也没有收拾利索。妻子担心,挺着大肚子到山上接我。
那天晚上,妻子说肚子不舒服,控制不住就想排尿。我累得很,朦朦胧胧地说:“也许是小便失禁,明天找大夫看看吧。”
她几乎难受了一宿,又怕影响我休息,就尽可能地不做声了。
等到天明,妻子劝我去请生婆过来看看。
“要生了,准备一下吧。”老人嘱咐我赶紧请假,在家陪着。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起来,直至儿子落地才罢。
本家婶婶看看费劲周折才落地的孩子,连饭都没吃,和接生的大婶开心地回家了。
当了爹,我在厨房里,放下桌子,喝了一点白酒,第一次觉得酒是甜的。
不久,春天来了,我们的考验也随之而到。每到下雨的时节,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叮叮当当地,敲打在盆里、碗里,俨然是一首变异的交响曲。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那时有深深地体验。屋顶上的瓦都粉了,不敢上去,一碰就要散架子的。
西屋确实住不了了,我们搬到了东屋。
“千万小心,不能把孩子放在炕头的位置,你看看,那墙,都倾斜过来了。”一位老教师过来看孩子,看着炕头那随时都有倾倒可能的墙,眼神都变了,建议我们立即把孩子拖到炕梢那儿。
1993年暑假,政府投资找人维修房子。我们开心得不得了,总算要摆脱雨的纠缠了。
入住之后,我们才发现房子依然漏雨。同事纳了闷,仔细一算,施工者做了手脚,前后各少了一趟瓦。施工时计算到此种程度,也难为了那位承包商。
没有办法,学校出动,买了些瓦,组织老师重新调了,我们才远离了雨的折磨。
漏雨的问题解决了,我们又开始琢磨午后的沼泽地。那里虽然是沼泽地,但地势明显高出我们的房子地基,所以一到雨水季节,积水无处走,就肆无忌惮地窜进屋子,稍微一停留,臭气熏天地冲到院子里,一路得意洋洋地奔向鸭绿江。
想了很多办法,却始终无法根除,我只好请人将房子地基清出来,在外侧砌了一堵水泥墙,算是隔离了潮气的侵袭。
思量再三,我们在同事帮助下于后院搭建了棚子,以储备烧柴和杂物。
搭建棚子时,险些出了大事,同事抬木料时,不小心失手,木料砸到了我们主任的的头上。
所幸无大碍,至今仍觉欠了我们主任莫大的情意。福人有福报,我们的主任七十多了,身板硬朗得很。
那时,我们一趟房子住着三家,我们的主任住在西侧,栽了好几棵果树,我们自然跟着沾了不少光。
主任一家搬迁后,那边的果树因为疏于管理,终至于不见了。好在东侧同事栽的沙果树也起来了,每到果实成熟的时候,随着风啪啪地掉落,有时恨不能砸到头上。
那家伙,糖心的,摸起一个,咔咔地咬在嘴里,连心都觉得是甜的。
如今,一趟房子只有我们常年居住,其他两家的门上大锁头一挂,也就万事大吉了。
前不久,儿子回来过年,闲来无事,站在院落间,仔细地一点,屋檐下的燕子窠,竟然有28个,密密实实地排在檐下,甚是壮美。
而今,马上就要开学了,我们也需离开了。待到燕子翩翩飞归时,看到的可能是更长久的寂静了。
无论在何方,燕子窠都将清晰地印在我们的心底,如同邻居家的沙果树,日益繁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