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故事(2)

        王晨晓喜欢西安的莲湖，林海默也是。

        林海默问她；“你喜欢什么花？”

        王晨晓愣了一下说；“有很多啊，向日葵，荷花什么的。”

        林海默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样子便说；“你喜欢的花都带着阳光啊，而且还能吃！”

        两个人笑了起来，林海默心想莲湖的白莲也快开了，便和王晨晓说好下周一起莲湖。

        夏日灼灼，她光着脚丫，身子半倾在湖畔湿润的泥土边缘，手指极力的够向湖边离她最近的白荷。林海默沿着湖畔她深深浅浅的脚印走去，她吓得缩了回来，青荷尖的蜻蜓被惊去了湖心。

      王晨晓瞪了他一眼；“你吓到我了！”

      林海默就在一旁偷偷地笑；“看那边的牌子写的什么，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王晨晓打心底喜欢这花。她想采一朵插到家里，如果凋了就做成书签，这样她背光的房间就有了一点阳光的味道，但是她实在够不到。

        湖面的浅波沾染着夏天独有的金亮，蜻蜓从湖心唯唯诺诺地飞回来。

        林海默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边卷起袖子一边说；“过来把风!摘下来我们今晚可以喝银耳莲子粥了。”然后把裤腿抹到膝盖下了湖。

        王晨晓朝他喊；“一朵就够了——”

林海默笑着回答；“什么？一朵还不够啊？”

        王晨晓又喊；“只要一朵——”

        林海默捧着一簇挤变了形的花朝她招手，很是嚣张。

        于是王晨晓喊道；“有人来抓你了——”

        声音未落林海默就驾着水花就冲了上来，结果上了岸却发现什么人都没有。王晨晓在一旁笑的不成样子。匆忙下很多采的白莲都被掉到了水里，零零碎碎的在荷叶间飘荡着，林海默看着手里仅剩的一株，水灵灵的很漂亮，就把它递给了王晨晓。

        后来王晨晓还是把它做成了莲子粥，林海默喝了才知道，莲子的味道在舌尖原来是苦涩的，可口中又流溢着醇香。这味道是所有夏天光的整合，不知道多久才聚成一粒。

        晚上橘黄的灯光打在城墙上，林海默和王晨晓在路上走着，影子就在地上长长短短的变换，林海默觉得日子过得好慢，他甚至希望再慢一点，好让他可以每天见到王晨晓的时间更久一点。

        不知不觉中，对于林海默而言，王晨晓变成了一颗掉落在心底的莲子，她温润可人，含着初夏荷尖的娇滴气。她爱憎分明，散着仲夏茎叶的傲骨气，她天生散漫，避着盛夏繁茂的世俗气，她的笑容是带着阳光的。

        有那么一段时间，王晨晓喜欢抄歌词，林海默就把自己写的诗拿给她，她看了一眼，就把整个本子就拿走了，林海默觉得那首诗就像蚁后一般被她掳走，从此以后林海默几乎所有的诗都是为了那个掳走蚁后的女人写的。

        他看钟楼上的白云，看大雁塔下的园林，又去看莲湖看大唐芙蓉园，以前林海默就爱这样无所事事的到处摸索，如今无论走到哪里都觉得少了什么东西，王晨晓掳走的不只是他的诗，还有他的心。

        但林海默还是像往常一样，偶尔和王晨晓一起去莲湖或者逛钟楼，然后晚上一同回家。王晨晓就讲一些生活上的琐事，林海默就痴痴的听着。突然有一天，王晨晓讲她要离开西安了，他才激动起来。

        王晨晓的目光落在他的眼中，林海默第一次觉得他一直喜欢的阳光变成了一片深邃的海。王晨晓厌倦了千篇一律的生活，哪怕是最纯净的白莲也留不住她的心了，而林海默觉得这西安城的日子是上了锁的，只要在这城里，哪怕是天上的一片云也是有意义的，认识的人，看见的东西都是和那老城墙一样亘古不变的。

        王晨晓临走时，林海默说他喜欢她。王晨晓嗯了一声，然后拥抱了林海默一下，林海默把她送上了地铁，地铁风吹过的时候他有点冷，之后便回了家。

        王小波说；“生为冰山，就该淡淡地爱海流，爱风，并且在偶然接触时，全心全意地爱另外一座冰山。”林海默深谙此话，对于他来说，生活就是远方、诗和眼前的苟且一同糅杂在一起。他把苟且放进了平常心，就像自己在胡同口吃饭要自己带纸，点意式咖啡必须要加一整包黄糖一样，所以王晨晓离开之后他反而释然了。

        他看着夹在钟楼之间的流云，好像是时间在流动，又好像王晨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