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成长期的儿童来说,存在一个“基本焦虑”。
孩子感到,在一个潜在的充满敌意的世界里,他是孤立无助的。外界环境的各种不利因素都可能使孩子产生这种不安全感。包括了:直接或间接的严厉管束;冷漠、错误的培养方式;对孩子个人要求的不尊重;缺少指点;对孩子的轻蔑;过多的赞扬或毫无赞扬;缺少温情;父母不和迫使孩子站在一方反对另一方;给孩子委以重任或任其无所事事;过度溺爱或保护;与别人的孩子隔绝;对孩子不公正、歧视、言行不一;充满敌意的气氛等。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孩子感到周围潜伏着虚伪。
当孩子被这种不安所困扰时,就要自己摸索生活的道路,寻找应对这充满敌意世界的方法。在这个“对抗”过程中,他不但发展了相应的应对策略,也发展了持久的性格倾向。这成为了他人格的一部分,也就是“神经症趋势”。
一般来说,孩子的应对策略包括了:亲近人、对抗人和回避人。
当孩子亲近人时,愿意正视自己的无助状态,希望能够得到别人的支持、温情和帮助,通过依赖他人而获得安全感、归属感和支撑感。
对抗人的孩子,正视的是周围的敌意,并视之为常态。他盲目的怀疑他人的意图情感,努力成为强者,击败并控制别人。
回避人的孩子不想成为别人的附庸也不愿意与人为敌,而只是保持一种距离感。他树立起了一个自己的世界——充满大自然、玩具、书、梦和幻想的世界。
很多时候,具有神经症倾向的成人身上这三种状态时都存在的,只是其中一种占了主导地位。但这不代表其他倾向不重要,有时候被掩盖的次要倾向可能具有巨大的能量。
比如,亲近人的孩子,可能会通过示弱来反向实现控制人的目的;回避人的孩子,实际上内心对人是充满了依恋和靠近的愿望的;对抗人的孩子,更加努力对抗和掩饰的,是自己的无力感和自卑感。
在正常人身上,这三种态度实际也是存在的,只是这些态度应该是可以灵活变化的。如果过于僵化,那么他将陷入冲突之中。
在霍尼的定义中,冲突是因为两种愿望的难以取舍。
现代社会是一个正在迅速变化的阶段,在这个阶段下相互根本矛盾的价值观和极为不同的生活方式同时并存。那么对于一个人来说,在多种多样的可能性中做出选择就相对困难的多。且不提神经症患者,对于正常人来说做出决策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因为认识到事情的矛盾存在并在此基础上做决策,是有前提条件的,这样的前提有四重性:
①要有“我”这个功能,也就是明白自己的愿望,了解自己的情感内容,清楚自己的感受和需要。做选择的理由是我真正想要,而不是我爸妈或其他什么外在力量让我这样去做。当一个人失去了“我”的功能,就很难应对不安,同时也无法面对失败。
②要有足够稳定的价值观。人在成长过程中,价值观实际上是在不断变化、成长和整合的。儿时的我们会内化父母的价值观,等到我们逐渐长大,接受更多的教育接触到更广大的世界,我们的价值观会慢慢发生变化变得同父母不一样。在这个变化甚至冲突过程中,我们会逐渐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稳定的价值观。如果我们简单的把别人看重的价值观(如父母的)拿来自己用,那本来以我们自己利益为中心的冲突就不会发生了。
③愿意且能够摒弃矛盾中两方面的一面。鱼和熊掌不能得兼,当我们陷入选择困难时,实际是因为我们对自己的选择充满怀疑不自信缺乏安全感,也没有非常清晰的价值观认知。
④做决定的人愿意并有能力对决策负责,包括承担错误决定的后果并不怪罪别人。“这是我的选择,我自己的事”,能够这样想的人必须首先具有内在的力量和独立性,这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都有一定的难度。
对一般人来说,认识并解决冲突是困难的,对神经症患者来说这种困难更为巨大。
神经症患者受相反两种力以同样的强度所驱使,这两个方向他都不愿意去,他被这种两难境地所困住搁浅了,感到一筹莫展,于是进入了无法选择的境地。
神经症冲突的特征是相互不一致、无意识且强迫存在的。神经症患者的冲突两对立面之间悬殊巨大且被意识牢牢压抑住,他们避而不谈内心的冲突,是他们害怕自己的力量将自己撕成碎片。
神经症患者会尝试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冲突,一般有以下四种方式:
①掩盖一部分冲突,让对立面占上风。如防御机制中的反向形成,明明对外人充满敌意,却要让自己表现的过度友好。
②回避他人,自我孤立。
③回避且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真实状态、水平、能力,追求一个理想化的完美的自己,渴求赞美。
④外化作用,将冲突投射到外部环境中。
对于神经症患者也许悲哀的是,当他被冲突所困住的时候,冲突也在他身上一刻不停的塑造雕刻着他。风,其余青萍之末。这些冲突最开始只是起于与他人的关系模式,但它会逐渐蔓延到患者的整个人格,支配着他与自己、与生活本身的关系。
冲突是成长的必然过程,虚假的冷静、漠视冲突的存在,这种粉饰太平的行为只会让我们内心变得虚弱不堪一击。能够在体验冲突的同时意识到冲突的存在,这也许会让人痛苦,但这也是一种宝贵的才能。我们越是正视自己的冲突并寻求解决方法,就越能获得更多的内心自由和更大的力量。只有我们愿意承担生活的打击和错误的后果时,我们才有希望成为自己的主人。
一棵种子,在合适的条件下,能够长成属于它样子的参天大树、茵茵绿草、美丽花朵。
一条溪流,日夜奔流不息,越过荒漠淌过石滩绕过崇山峻岭,终有一天能够变得辽阔,汇入大海。
人也是一样,我们出生之初就携带着支持我们发展成长的内心资源,障碍、冲突在短时间也许会阻滞我们,但只要我们正视它的同时不轻视自己的力量和资源,我们就能够克服这些障碍和冲突,并获得不断的成长和发展。
改变和成长,从来都不会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