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Molly
我很看重家人朋友,习惯在他们生日的时候祝福他们生日快乐,但担心由于忙碌之类的原因会忘记,就把家人朋友的生日都存在了生日提醒应用上,设置了生日前一天和当天提醒我。
今天,它提醒我明天是外婆的83岁生日,可惜我再也不能给外婆打电话讲生日快乐了,她在82岁时已经离开了。
之前英国举办了一场只允许写6个单词的微小说大赛,印象最深的一句是“Siri, delete Mom from my contacts”(Siri,把妈妈从通讯录里删除吧),想想就戳心。
他
我是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的孩子,外公去世的时候我在读小学,那种难过是不一样的,那会的难过更多的是再也没人骑着摩托车载着我去赶集,给我买好吃的了;外婆的去世却在提醒我,我长大了,以后还会面临这些,再努力也无法留住。
对于外公生病后的记忆,有一幕很鲜明,亲人们都在某个假日回来看外公,那天阳光很好,大人们在院子里聊天说笑,我很难过,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还会笑,外公那会已经因为胃癌疼的直不起腰了,他拿着扫帚去扫院子,动作那么慢,我想去帮他,被表姐制止了,她悄悄跟我说:“你让他做,他那么要强,不要让他觉得生病了就没有用处了。”他就那样很慢很慢地扫着院子,我想他一定很疼,柔和的阳光拥抱着他,大家都没去帮他,只是时不时看看他。
我时常想起这一幕,很多年后长大,慢慢才理解大家的说笑、不帮他打扫只是为了让外公觉得我们并没有把他当病人,他是医生,他对自己的病情心里有数,他比一般人都要坦然得多,他积极接受治疗,却不强求。
那会大家的经济条件不好,我家为了外公治病基本上可以说倾家荡产,几乎有半年的时间,我们每天都是吃的咸菜配米饭,这连市场门口卖咸菜的阿姨都看不过去了,后来那段日子熬过去了。但凡我现在身体有什么不好,就是一次小感冒,我妈就会红着眼圈说那会没照顾好我,整的我都不敢跟她说不舒服了。实际上那会不觉得苦,太小了,心思转的慢,只是知道家里条件不好而已。
她
这样转眼就过去了十几年,某天舅舅给我打电话说外婆病危,让我回去,我那会在天津,赶紧请假回家,外婆脑出血,但因为她有高血压,心脏功能也不好,只能保守治疗,不能手术。
我们轮流在医院陪夜,外婆连着监护仪,只要数值超过标准就会响,我在陪夜的时候几乎无法睡觉,只要机器一响,我就很紧张,是的,我很胆小。
这十几年间,家里并没有这么亲近的人面临死亡,外婆住院时我天天呆在医院,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理解了外公生病时为什么即使是癌症大家也不惜一切去治疗,因为是血脉相依的亲人,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都不会说放弃。
关于病人这么痛苦,为什么家人不放弃这一点上,某日我看到一篇文章认为这是对病人的“凌迟”,我不由地打颤,从理性分析这种观点不能说是错,但我不赞同,面临在乎的人,我不认为人会足够理性。
外婆醒来后不再认识我们了,她变成了一个小孩,身边不能离人,但她活着,她会笑,我们给她过了82岁生日,大家都那么开心。
外婆一生操心着全家人的生活,尽管她的孩子们已经长大,步入中年,她却一直不放心,在最后的一段时间里,她不记得大家了,行为举止都是小孩,大家都说,她终于不用操心了。
某天,舅舅突然在聊天群里发了一句“亲人们,妈走了,很突然,回来吧”,我看着那句话,久久不能动弹,尽管医生以前就告诉过我们这种可能性,但突然意识到再也见不到一个你在意的人,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这种滋味无法言说。
外婆离开一段时间后,我带妈妈出去旅行、散心,我的妈妈失去了她的爸妈,此生往后,我们会好好照顾她。
在时间的洪流中,我们不愿长大,却终究会长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