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片荒芜的大地,而你是我最后的那朵蔷薇。 ——聂鲁达
1
第一次遇见裂帛,在曼飞龙塔。深秋的他乡,不种植菊花,只有草色,形同旧日白墙上的苔藓,深浅不一。那日,我沿着湖水,听到一阵阵清灵而薄脆的声音,想起了少女腕间银镯与玉石的撞击之声,须臾间酩酊。
人迹寥寥。也恰因寂静,回音宛转悠扬,循着声走去。半分钟后,便遇见了裂帛。她坐在长长的石椅上,身边一株黄连木,落下来红色的串珠状果实。那日,她穿了一双缃色的布鞋,缎带在踝间,打了一个潦草而优美的蝴蝶结。
记得这般清楚。因为她将双足自椅子上垂下来,随意晃动着,缎带在风里像只飞回来的候鸟。风清冽而薄凉,我在远处,下意识将手塞进口袋。她却偏头望向远山,有白鸟飞过,然后“咯咯咯”笑起来,旁若无人。声音雀跃、明亮,我也随她笑起来,疲惫、悲哀。
那是一个喜欢将长发盘起的姑娘。双股钗,银制的,她说这是最接近白雪质感的金属,天生一对。钗身并无雕刻,只镶嵌了三颗珍珠,小巧而圆润。这让我想起了苏轼的词: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我走近她,曼飞龙塔的铃铎响起来,一霎时淋漓尽致。黄连木在风里结着果实,浮云在湖水中翩若惊鸿,远山瘦成几道眉峰。她缃色的风衣,落在我的眸中,如星垂平野,似月涌沙江。
我与裂帛的开始,万象琉璃,笔尖噤若寒蝉。
2
那天,我走在她身侧,陪着她,将108个转经筒一个、一个、一个转过去。古旧的铜,指甲划过毫无折损,轻轻叩上去,声音像从胸腔发出来,浑浊而沉重。她就这样似笑非笑地,用手掌,双手最温热的地方,触碰一整片深秋的寒凉。
蓦然转身,我看见那些经筒,静默无声,呆若木鸡。
裂帛总是喜欢拉着我四处走,湖边、石阶、鹅卵石步道、柏油马路,还有富丽堂皇的建筑下,仰起头可以看见金碧辉煌的穹顶。她似乎对行走乐此不疲,左右蹦跳着,或者快速跑到前面,转过身来向着我笑,像个刚刚会奔跑的骄傲的孩子。
之后我问她:“喜欢到处游走?”那时,她跑累了,坐在我身侧,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落日正坠在她的唇齿之间。
她没有望向我,只是将右手张开,顺时针转了180度,内侧手腕与目光平行,可以清楚看见青色的脉管。右手呈现出一个苍凉的姿势,就算整个苍穹呼啦啦碎裂而下,握住的也只会是,浮光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