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写手,我很少写我父亲,不是因为对他没有感情,而是像马斯克那样一提到父亲,仿佛触碰到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我会忍不住落泪。期间的爱恨情仇种种纠葛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然而人到中年,虽然懂事很晚,也渐渐理解了作为男人他在人世间的种种坎坷和不易,作为爸爸他在我身上的惊人付出,感慨良多。这种理解如
同春风解冻了冬日的冰雪,雪融化后是美丽的春天。我和爸爸的关系也是如此。如今他渐渐不那么挺拔的身姿,渐渐需要镶假牙来维持正常生活,酷爱运动的他渐渐失去了昔日的活力,衰老如此猝不及防,时至今日,每当仅仅是看向他的时候,我便可以谅解了一切。
一、差点被送走,家庭关爱缺位
爸爸的名字里有个“明”,爷爷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可能是希望有个荣耀的明天,也寓意着光明的意思。
听奶奶说,爸爸小的时候很皮很吵闹,不太容易被管教被束缚,一个不顺心就又哭又喊。因为难管,生长发育的时候因为运动量大消耗大吃得多,奶奶把他赶到单位食堂去吃,不占家里的粮食份额。计划经济年代,他很早就失去了奶奶的庇护。更令人难受的是,由于家庭窘迫,爸爸是家中第二个儿子,爸爸差点被奶奶送给一户上海人家
做儿子。这点和乔布斯被领养的经历倒是差点一样~爷爷的一句话:“儿子还嫌多吗?”拦下了来领养爸爸的上海夫妇。爷爷给了对方一点盘缠,让他们回去了。
也许是这个原因,爸爸很早就知道人间疾苦,因为自然灾害,在饿得受不了的时候,他悄悄拿家里的生米吃,天哪,很难想象,生米嚼在嘴里还有滋有味,可想而知那是多么恶劣的生存环境!自此,他也养成了特别节约每一粒粮食的习惯。
因为营养不够,发育得晚,初一时个头还没操场的单杠高,但是初二生长发育之后就高出单杠一个头了。那时爸爸的个子是这样忽然长高的。
二、专业技能奇强,乒乓高手
接替奶奶的工作进单位之后,他迅速掌握专业岗位需要的各种技能,因为他善于动脑子,又会动手操作,反应快,动作雷厉风行,很快跻身优秀的从业者队伍。爸爸做的是钳工,这是力气和头脑并重的工作。为了多挣一点钱,他用业余时间带手下徒弟到外面赚一点点钱补贴家用。曾经的他,七天七夜连续作业,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也没有叫苦叫累,他认为男人就该这样,流血流汗不流泪。
因为专业,他会修理水管、会拼装自行车,会修理家中大部分机械类器具,是个动手能力超强的人。连我幼儿园的入园资格,也是爸爸用劳务换名额,用安装整个幼儿园所有教室的窗帘而换取的,感恩爸爸~爸爸很节约,很多事情宁可自己动手做,也不到外面请人做,一来节约金钱,二来他不太放心别人的技术。毕竟在这个时代,手工技术过关的人并不多呀~
除此以外,他酷爱篮球,下了班和同事朋友一起打球,再到同事妈妈的面馆来一碗面条,那个爽感,就是他年轻时最幸福的时刻了。乒乓球方面,更是在单位数一数二,没有一次单位比赛不拿个第一第二的。
三、邂逅妈妈,成就人生终老之爱
爸爸年轻时浓眉大眼,有好多小姑娘对他暗送秋波,然而他只中意妈妈。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就是他人生的写照。因为妈妈那时人白白胖胖,性格开朗。爸爸铆足劲,追求三年,终于修成正果。
追的过程,我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他为了追求妈妈,努力在单位连续不间断拿了三年先进工作者。
年轻时的他,每天两点一线,自从生了我之后,也不养鸽子了。大概为了卫生还是什么原因。他也很少在外面娱乐,是个安分守己的靠谱的人。当时每天就围绕着我的尿布、晚上的喂食转了,在这方面可谓中国好男人了。
退休后的每天,他会做好吃的午餐,也会为了等我,再晚也要亮着灯,等到我回家吃晚餐。
写到这里,也许你会问了:他那么优秀,怎么会有坏爸爸之说呢?
听我细细描绘。
四、阴晴圆缺,脾气暴躁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然而爸爸有时接受不了一点点生活中的瑕疵,他会在我忙着一件事的时候,赶紧催我做另一件事,一个不到位就会发火。小时候因为我吃饭很慢,没有少挨他的批评和打。
好像是在吃饭的时候,他的心情特别容易波动,年轻时有时把碗摔到地上,以表达不满。
他是个标准的完美主义者,他希望一切都是完美的,一切都能如他的意,这怎么可能呢?这不现实也不科学呀。
对工作如此精益求精的他,对我的教育也是恨不得精益求精。有时一度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和感到深深的压力和痛苦。
为了搞清楚他的想法,我甚至在高考填写志愿时填了北大的心理学,一心想要了解他的心路历程。现在我明白了,感受亲密感受爱的能力,是需要从小得到母亲父亲的回应的。然而那个时候孩子众多,奶奶脾气也不好,他受到的也是打骂教育,所以他就把这个家庭教育中的糟粕带到对我的教育上来了,有时他还美其名曰:挫折教育。
我对此哭笑不得,也许也有一定道理吧,但是作为小辈依然蛮难接受的。
五、重复的故事,缺少亲近
在我的童年时,记忆中爸爸只会讲一个故事,那就是猪八戒吃西瓜的故事,因为故事很简单,不用动脑子记忆,爸爸很容易讲出来。
每当我想要亲近他的时候,他都会抗拒地避开,并且说去找你妈妈。我这个时候心里就很受伤,我是这么地不讨人喜欢吗?
现在终于明白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爸爸在享受亲子关系的时候,可能天然地有压力。爸爸不喜欢别人触碰他,大部分时候都是这样。
我有一次求爸爸给我做个风筝,他也是答应了但并没有做到。所以我从那时起,再不向他提什么愿望了。
六、做饭高水准,为家人鞠躬尽瘁
我献血之后,生病之后,他总是变着法子做好吃好喝的,让我吃好喝好,每天还要监督我晚上早点休息。他做的菜,连很会品菜的亲戚都说超赞了。有一次邀请妈妈这边的亲戚来我家吃饭,他忙前忙后做饭,等到他上桌时,最好吃的甜羹已经被抢光了,他自己没吃也不抱怨,反而得意地说,他的做饭水平高啊,都吃完了。
所以如今,年轻时生了我之后经常生病的妈妈,又被养得白白胖胖了。
迄今为止,我吃的几乎一半的饭,全部都是他亲手所做,他吃饭时不爱说话,真正做到了食不言。那种专注的程度,仿佛是在拼命咀嚼爷爷奶奶对他的饥饿童年亏欠的自我补偿。他也会教育我不要说话专心吃饭,这个时候我就和妈妈相视而笑。
有一次生病,为买一味中药,他在七八月份的大热天,冒着酷暑,在外面骑行两个小时,终于找到药房帮我买到了药。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我生病之后,他曾在一个夜里伤心地抽泣,我晚上醒来悄悄听到的。我想他可能在担心我的身体,以及以后的生活等处境吧。
当然,他也会在我进手术室前,大声鼓励我说:共产党员,死都不怕!还怕手术吗?
每当他要出去旅游的时候,他会在大清早起床,准备好汤和菜,以免我一个人饿着。所以养成了我饭来张口的不良习惯,但是,他做的菜,真的色香味俱全呀!
七、父辈的嘱托,请自己站起来
那天我在听《父辈》的交响乐,忍不住落泪了。因为忽然就理解他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七十岁了。大半辈子,他都在与我的争吵、辩论中度过,我也经常被他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他在纠正我的时候,也许对他的大半辈子也是不够满意的吧。他虽然没有凌云壮志,但也曾是一个要求进步的好青年,只是岁月磨折了他的踌躇满志。我又是
个不算太独立,手脚不太灵巧的人,常常给他惹点小麻烦出来,比如小时候作为熊孩子害他自行车骑着骑着就翻车之类的。他从来不会怪我,只是有一天他对我说:以后你摔倒了,你自己站起来就行,不应该让我再扶着你了。
八、爸爸的手,褪去了老茧
朱自清的《背影》里记录了他的父亲,我记录我的父亲,我用一双劳动者的手来记录,这双手把我一把屎一把尿地带大,曾经满是老茧,现在反而变得柔嫩。那是从一个一线的工人转变到一个技术主管后长年不用亲自动手操作的结果。
这张照片是在他帮我修理好自行车之后,我强行帮他拍的。他说不要发出去,太难看了。我说,没关系呀,这就是你辛苦劳动的手。
我已经懂事了,再不会看轻这样一双为我做了许许多多事情的手,也懂得因为有了你的手辛勤的劳作,我才能长得比一般的孩子高大一些。不会因为你是技术出身就看轻你,更不会因为你没有别的爸爸挣钱多,会哄人而看轻你。反而会因为你做事有板有眼,严肃认真而肃然起敬。
就像歌里唱的“爸爸,爸爸,好爸爸,好爸爸,我有一个好爸爸”,年少的时候,觉得有时他“坏”,现在想来,那也不是真的坏,只是他不会表达情绪,只会有情绪地表达,因为望子成龙,又对我高标准严要求。也许他有太多难以用语言描绘的心情和情结,但他依然不失为一个踏实肯负责的人,勤劳又勇敢的人,起码,他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
生活给了爸爸太多的磨难,以至于他不敢亲近我,说是怕以后,他不在了,我会太想他而悄悄落泪。可是我们父女俩,怎么可以因为害怕失去而不去努力拥有和享受那些美好的亲近开怀的日子呢?
结语
爸爸,也许是爱我在心口难开。可是,我爱你,爸爸。
谨以104篇原创的此文,献给世上最爱我的男人,我的父亲。提前祝你父亲节快乐,每天都要快乐,学会说出来自己的情绪,学会亲近家人,享受亲密,享受爱。
我是蒋莉,写作1199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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