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房子全是清一色的木制结构,冬暖夏凉,每一扇门下面都有一道30—40厘米高的门槛。小时候,父母亲每天早早地出工挣工分去了,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人照顾我和妹妹。
当母亲一大早出工后,我就喜欢和妹妹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奶奶常在屋里剁猪菜、做针线活、纳鞋底,我常歪着脑袋看蓝天白云,看门前那棵老松树和木条的栅栏,看远处一座座群山,猜想山那边是什么、有什么……
夕阳西下,当父母亲披着金辉,拖着长长的身影,挑着一担粪箕收工回来时,我常是坐在门槛上睡着了。
“不要坐门槛,脏兮兮的!”母亲总是说我。母亲真高,轻轻一抬脚,就可以从大门槛上跨进跨出。放下担子后,母亲常从粪箕里拿出些山梨、山葡萄、山楂之类的野果分给我和妹妹,我和妹妹便像过节一要欢呼雀跃。
可我偏喜欢坐门槛。门槛高,看得远。不但可以看到母亲在夕阳中收工回来的样子,而且还能吃到母亲带回的野果子。因此,坐门槛成了我童年最惬意的一件事。
后来,我上小学了,每次放学回到家,母亲还没收工,我总是习惯性地从在门槛上一边等母亲回来,一边拿出课本来读。读老师教给我们的“a、o、e”和“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之类的功课。远远地看见母亲收工回来,我便扔下课本,高兴地迎着母亲跑去。
小学毕业时,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中学。读书时住宿在学校,只有节假日才能回趟老家。那时,农村实行了土地承包制,由于母亲的勤俭持家,家里的经济状况有了很大的转机,母亲的农闲时间渐渐多了起来。每次节假日回家,我看到母亲总是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做针线活或纳鞋底、做布鞋,远远地看见我回来,母亲赶忙丢下手头的活,走出来接过我的书包并嘘寒问暖。
后来我参了军,提了干,并进了军事院校学习,从此我就走出大山,跨进了都市的门槛。因为部队工作较忙,每年只有一个月的假期,平时不能回家。再后来,我结了婚、成了家,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
今年春节,我回家过年,突然发现,门槛其实并不高,轻轻一抬脚,便可以在上面跨进跨出,就像记忆中母亲那样。
我又突然发现,母亲却变矮了,而且常常坐在门槛上。我就嚷了句:“妈,别坐门槛了,脏兮兮的!”母亲说:“门槛高,看得远,老远老远就能看见你回来。”
听到这话,我又想起小时候坐门槛的事,又想起母亲常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不知不觉,我鼻子一酸,泪珠便在眼眶里打转转……